
周尔均著 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11月出版

“周总理是我最尊敬的领导”
1957年,七伯和贺龙副总理率团出访亚欧十一国归来,到重庆,刚一下榻,就让卫士长成元功通知我去见他。我见到七伯,他没让我坐下,而是笑着挥挥胳膊,嘱咐我先去看望旁边房间的贺老总。
在西南军区工作时,贺老总是司令员,我是军区后勤部干事,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在我敲门进房时,老总也刚安顿下来,拿着烟斗悠闲地在抽烟。我向他做了自我介绍、说明来意,贺老总起身热情地同我握手,招呼我同他一起坐进沙发。
贺老总向我详细地询问西南军区撤销后重庆部队变动的情况和我的工作情况,我一一作了汇报。他说:“我在西南军区工作了四年,对这里感情很深,可惜那段时间不认识你。重庆的位置很重要,当初大区撤销,留下你们‘渝办’继续负责西藏地区军民的供应保障,是有远见的。那里离内地太远,交通十分不便,帝国主义还在捣乱。重庆也还有不少部队单位,需要有个单位统一管理。当初洪学智、萧华为这件事征求我的意见,我表示赞同,现在看,这步棋是走对了。”
接着,贺老总深情地说:“周总理是我最尊敬的领导。从南昌起义到现在,我在你伯伯的领导下共事几十年了,从他身上学到的很多很多。”
无需太多客套
贺老总同我谈话是在卧室外的客厅里,他住的是个大套间。我刚才见七伯似乎是面积很小的单间,再回到七伯住处,果然是个普普通通的房间。坐下后,七伯同我作了长时间的亲切谈话。
待七伯休息后,年轻好问又管接待工作的我,私下里问成元功,七伯的卧室为什么这样安排。成元功说:“你七伯每次因公外出,到了接待单位,都要过问每个人的住房安排情况,常常还要亲自逐个看一下。他看到‘红楼’只有一个大套间,便交代我说,‘贺老总年纪大,身体不很好,套房留给他住,我同大家一样住单间’。”七伯一向以关心他人为重,更不要说对贺老总这样的挚友。而贺帅能够坦然接受,并不推辞顾忌,也说明他非常了解七伯的为人脾性,无需太多客套。
七伯与贺老总交谈时总是十分欢悦,谈笑风生,亲密无间。我还注意到,在公众场合他们则互相尊重、讲究礼仪。七伯一般都要先请贺老总就座、致辞,贺老总则必定等七伯坐下他才坐,一般也不讲话致辞。他俩间的互动亲切而自然。
知人之明
七伯抵达重庆后的第一天晚间,“渝办”党委在“红楼”设宴为代表团接风,重庆市委书记任白戈等主要领导前来陪同。按照七伯节俭、从简的原则,宴会在小餐厅举行,只摆了两桌。在七伯和贺老总入座后,主办方请示可否开始,七伯说;“看看人到齐了没有?”说完,他自己又朝两桌的宾客扫了一眼,问:“乔冠华怎么没到?”成元功回答:“他刚才在赶写材料。我去催一下。”七伯说:“那就等一等。”等了大约10多分钟,乔冠华还没来。有位女士对七伯说:“总理,不用等了,开始吧!”七伯笑着摆了摆手:“再等等。”
这位女士我是第一次见到,见她话说得直率,便向身旁的代表团同志打听这位是谁。他告诉我:“是外交部新闻司司长龚澎,乔冠华的爱人。”随即向我俩作了介绍,彼此握手问好。龚澎果然大大方方,光彩照人。我在几年前报道日内瓦会议的《参考消息》上,见到西方记者对龚澎的评价:“中国的女发言人美丽聪慧,英语流畅,言辞犀利,为新中国赢得了赞誉。”当时曾留下较深的印象。
这时,乔冠华正好匆匆从楼上下来,一眼望去,这伉俪二人四十出头,俨然一对才貌双全的佳偶,也是外交场合难得的搭档。难怪七伯出访常常带上他俩。
宴会开始,七伯举杯祝词,他首先赞扬贺老总对此次出访功不可没,接着着重夸奖了乔冠华,说他起草的大量文稿质量很高,为此行做出了重要贡献。接着,周全细致的七伯,即席一一表扬代表团其他成员,感谢重庆市委和“渝办”领导的热情款待。宴会结束后,七伯又和贺老总一起接见专机机组,看望“红楼”招待所的后厨。我向七伯介绍“红楼”的主厨和餐饮主管,他俩都是从国民党军队总部留用的,曾经专为蒋介石和宋美龄服务。七伯笑着说:“难怪今晚的菜这样有味道,当年我在重庆可能还品尝过你们的手艺呢。”说完还亲切地同他俩握了手。
晚饭之后,七伯和贺老总在花园里散步,七伯叫成元功和我跟着一起走走,我俩跟着并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妨碍他俩交谈公务。我偶尔听到贺老总对七伯说:“冠华确实有才,应该表扬。不过他还年轻,要注意恃才傲物。”七伯答道:“老总说得对。才子嘛,常有这个通病,提醒他就是了。”我和成元功分析,贺老总指的是晚宴上乔冠华迟到太久,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人,不太礼貌。
从我看到的这点细节,七伯对乔冠华确实是爱才如子、呵护备至。贺老总也确有知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