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梅葆玖

作家文摘 2022年12月27日

  小区的南门外,有个气派规整的大四合院,是早年间梅兰芳先生置下的老宅。梅老板去世后,传给了儿子梅葆玖。虽然从小区的位置论起来,我们或许可以算做“街坊”,但实际上遇见他的次数,也极有限。

  有一年夏天我们外出,恰好碰见他站大门口的槐树底下跟人聊天儿。旁边有工人推着小车往院里送沙子水泥,看样子,他好像是回来装修房子。初夏的早上清风拂面,他笑盈盈地站在光影斑驳的树荫里,言语间神采灵动。

  我那阵子刚好正爱梅先生的《梨花颂》,看见真人版的“贵妃娘娘”就在眼前,心里一高兴,居然一改平素的矜持和胆怯,破天荒地搭讪了一句“梅先生好”,并且顺势点了一下头,算是施礼。没成想反倒是梅先生对我,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还礼。然后颇熟络,甚至家常地问了一句:“您好您好。您出去呀?”

  还有一回是冬天,西北风呼啸,刮在人的脸上冰冷生疼。我从小区南门的早市路过,看见有个老头,正坐在梅家门洞的台阶上避风取暖,旁边的板车上,乌青的旧棉被盖着半车没卖完的菜。估计是站在风口里苦等没有主顾,又不甘心把菜拉回家去,想多等一会儿碰碰运气,多卖一点是一点。

  刚好这时候大门开了,老头的身子因斜靠着大门晃了一下,有点往里仰,却还是兵荒马乱地急着想站起来。梅先生一把扶住他:您坐您坐。便拉开另外一扇门,抬脚迈出来——没有戒备,没有嫌恶,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和伪善,那面带微笑的“您坐您坐”,是不露声色又恰到好处的尊重和悲悯。     (摘自12月18日《钱江晚报》 阿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