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维塔耶娃与两位俄罗斯作曲家

作家文摘 2023年02月07日 ·曹利群·

茨维塔耶娃母女合影

普罗科菲耶夫

肖斯塔科维奇在创作

  俄罗斯女诗人玛·伊·茨维塔耶娃(见图)注定和音乐家有缘无分,呱呱坠地时,身为钢琴家的母亲曾期望她成为音乐家,咿呀学语吐出的第一个单词竟也是“音阶”。但母亲的愿望最终落了空,俄罗斯诞生了一位“哭泣的缪斯”。

  普罗科菲耶夫的轶事

  旅美俄罗斯文学史家马克·斯洛宁记录了1931年旅居法国时与普罗科菲耶夫一起看望茨维塔耶娃的一段往事。普罗刚写完第五交响曲,正在酝酿《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很赞赏玛·伊的诗歌才华,感受到她的诗里“血液在加速流淌,节奏在跳动”。一次,斯洛宁和普罗夫妇驱车去拜访茨维塔耶娃。女诗人做了茶汤招待他们,朗诵自己的诗,还开了许多玩笑。

  普罗想为她的诗写几首浪漫曲,随口征询她的意见。她朗读了自己的《语声》,作曲家尤其喜欢开头:

  比铃鼓还要响,比管风琴音量还要大,语声——对大家一视同仁:当不顺遂的时候——就一声唉,当遇到难处——就一声噢,当感到惊异——就一声啊。

  谈到想象力,两人发生了争论。玛·伊一口咬定说,不单是诗歌,整个人类的生活都是靠想象力推动的。当普罗问:“您以为这是天启吗?”“不是的,这是一种才能——向自己和别人提出想象的东西是存在的,而看不见的才是看得见的。”普罗认为她的定义过分抽象,她像连珠炮似的,但却一字一顿地说,想象意味着形象的体现以及预感、预见,它是具体而不是抽象的,因为发现了事物的本质。作曲家辩说不过,只好退下阵来。

  返程路上,普罗开始琢磨她的哪些诗最适于歌唱。也许是兴致过高,汽车险些撞到路边的障碍。

  肖斯塔科维奇的会心

  像大多数俄罗斯知识分子一样,肖斯塔科维奇也喜欢读诗,因此写了不少声乐作品,从普希金、莱蒙托夫到布洛克、叶甫图申科和茨维塔耶娃。1971年,当他为叶甫图申科的诗配乐的同时,更加熟悉了茨维塔耶娃的作品。1973年8月,老肖在爱沙尼亚度假时,仅用一周时间就为茨维塔耶娃的六首诗创作了音乐。

  诗的选择耐人寻味。不同年代的六首诗分别是《致我的诗》《哪里来的这般柔情?》《哈姆雷特与良心的对话》《诗人和沙皇》《鼓,别敲了》《致阿赫玛托娃》。六首诗在音乐结构上并不构成整体性,单从诗的内容上可以分为三组:第一首和最后一首谈到诗人与艺术:一个预期自己,一个赞美他人。二、三两首关乎爱与死,第四第五首涉及诗人与统治者。

  第一首“我的诗,写得那么早……它们飞出来,像喷泉的水花,像花炮的火星,像一群小妖精”。这飞动的意象,简直就是老肖第一交响曲的注解,同样的不羁、跳脱震动了整个乐坛。老肖认同这首言及早期创造力的诗,可谓心有灵犀。“我的诗如珍贵的酒,它们的时代终会到来。”

  第三首《哈姆雷特与良心的对话》,无论原诗还是音乐,气氛都很阴郁。早在1932年作曲家就创作了管弦乐队组曲《哈姆雷特》,1954年和1964年两次重写了这首作品。此次音乐处理上,单调低沉的宣叙调有很强的叙事性。

  最后一首是《致阿赫玛托娃》(组诗共13首)。很长时期以来,茨维塔耶娃一直对阿赫玛托娃保有深情:“我什么都不保留,您的书我要带到棺材里。”(见1921年4月的通信)自称有“书写恐惧症”的阿赫玛托娃,还是签名回赠了自己的诗集。(虽然在自杀的前一年,茨维塔耶娃改变了最初的看法,1941年8月7日,莫斯科的唯一会面也未能使已生嫌隙的两位女诗人取得谅解。)

  说到和作曲家的关系,阿赫玛托娃在她的诗歌副本中有对肖斯塔科维奇献词(“我生活在他的时代”),并有意呈给作曲家。但二人从未成为朋友,老肖也从未将她的诗歌写成音乐。认为肖斯塔科维奇选择《致阿赫玛托娃》为的是纪念她是欠妥当的。相反,作曲家显示出对诗歌作者的敬意:

  哀歌的女神……你使残虐的暴风雪降到了俄罗斯,你的哀嚎像冷箭穿透了我们的身心。    (摘自2022年12月14日《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