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11月25日,是巴金诞辰119周年纪念日,我前往巴金故居参观,被展柜里一枚苏联“人民友谊勋章”所吸引,不禁回忆起当年巴老获勋时的点点滴滴。
记得那是在1990年4月10日,上海作家协会对外联络室主任徐铃告诉我:“明天苏联领事馆人员要到巴老寓所,给巴老举行授勋仪式。”在此之前,我就听说巴老分别于1982年和1983年,获授意大利“但丁国际奖”和法国“荣誉军团勋章”。而那枚法国勋章还是时任法国总统密特朗专程从法国抵沪,在上海展览中心为巴老颁授的。
第二天,我早早便来到巴老寓所。此时,巴老已换上一套藏青色的西服,颈间搭配一条红蓝相间的领带,在满头银丝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爸爸,你好神气,好神气的老巴金。”连小林都忍不住向自己父亲开起了玩笑。与巴老稔熟的记者见苏联宾客未到,索性围着巴老开始问长问短起来。巴老对记者们说:“俄罗斯文学对我一生的创作是影响最大的。”接着又说,“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赫尔岑都是我喜欢、敬仰的作家。他们是我的老师。”
不一会儿,时任苏联驻上海总领事斯特罗科、文化专员伊古尔·丘马科夫斯基等一行人,到达了巴老寓所。他们来到客厅,一一与巴老握手致意,并用流利的中文问候:“巴金先生,您好吗?”
很快,简朴而庄重的授勋仪式开始了——只见斯特罗科趋步向前,走到巴老面前致授勋词:“尊敬的巴金同志,我受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委托,授予您‘人民友谊勋章’,以表彰您对发展中苏人民友谊的贡献。苏联有几百万读者认识您。您作为中国最杰出的作家,创作了许多非常优秀的作品,如《家》《春》《秋》等都已被翻译成俄文,在苏联有许多读者。您为世界文学宝库增添了光辉的财富。”说完,他从一只精致的小盒内取出一枚系着红、绿、蓝绶带的勋章,郑重地将其佩戴在巴老胸前(见图)。
“人民友谊勋章”是为庆祝苏联成立50周年,根据1972年12月17日的命令而设立,旨在表彰在加强社会主义各民族友谊和兄弟合作方面建立巨大功勋,为苏联和各加盟共和国的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个人(包括非公民)、组织、企业、军事单位和政府部门,以及对加强苏联国防实力有特殊贡献者。除巴老外,我国被授予苏联“人民友谊勋章”的还有曹靖华、戈宝权两位文学翻译家。
巴老获勋后缓缓坐下致答谢辞:“感谢苏联人民授予我荣誉勋章,这使我想起50年代多次访问苏联的往事。”紧接着,他回顾了在苏联访问期间与波列伏依、费定、西蒙诺夫、彼得罗夫等苏联作家朋友的友好交往;还提到1954年赴莫斯科参加“契诃夫逝世50周年”纪念活动,在参观契诃夫故居后,同契诃夫妹妹玛丽娅·契诃夫会面并合影的情景……巴老清晰地记得,少年时读的第一本俄罗斯文学作品是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而他的第一篇译作是1922年发表在成都《草堂》月刊上的俄罗斯作家迦尔洵的小说《信号》。
最后,巴老说到了托尔斯泰:
我始终记得他的话,“把人类团结起来是美的、善的”。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俄罗斯文学和俄罗斯人道主义唤醒了一个中国青年的灵魂,使我懂得了热爱文学、追求人民友谊(的意义),并在60年的创作生涯中,始终保持文学家的良心。
斯特罗科对巴老说:“我们记得,您说过‘人为什么需要文学?’因为它给人民带来勇气、力量和光明。”说着,他拿出随身带来的《随想录》,请巴老签名并表示感谢。巴老一边签名,一边幽默地说:“我得谢你,你是我的读者,我一直说是‘读者养活了作家’。”一席话,又引来一片笑声。 (摘自《上海滩》2023年第12期 陆正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