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眼

作家文摘 2024年07月02日 ·何丹萌·

  很早就接触到一个词,叫世界观,指的是人们对于世界的整体认知和基本看法。基于此,又有了什么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内的所谓三观,这是一种光圈的缩小,如果放大了去看,就会引出另一个词来,叫宇宙观。随着人类对于宇宙天体的不断探索和认知,发现了宇宙是无限大的,太阳系只是银河系的一部分,而银河系在无垠的宇宙里也还微不足道,而地球呢,不过只是宇宙间的一粒微尘而已。

  到了一定年岁,常会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宇宙情怀。试想,作为人,要不要有一种宇宙情怀呢?想想还是应该的。因为老子讲的天人合一,那个所谓的天,应该就是宇宙自然天体了。庄子的《北冥有鱼》里所谓鲲鹏扶摇九万里,也是有航天意识和宇宙情怀的。

  再说了,人不知何为其大,又怎知何为其小?若不能分辨大小远近,轻重宏微,又怎能识别万物之本质呢?

  站在太空看地球,地球还像一只大气球那样漂浮着;站在月球看地球,地球就只有脸盆那么大小了;而火星上发回的地球照片,地球就是沙粒般的一星尘埃了。假如换个位置,看地球如鹌鹑蛋那么大小,其表面的山川河流以及大海,犹如蛋体上的斑纹。又假如宇宙间伸出只神手,突然一捏,这鹌鹑蛋就碎了,又有谁还有留意,那小小蛋体的表面,还附着了80亿被叫做人类的微生物呢?  

  以这样的宇宙之眼去俯察地球和人类,它们是何等样的渺小,但可笑而有趣的,那些地球上的微生物一样的人类,竟还组建有什么国家之类的机构,分成不同的人种,有什么文化和宗教之类的意识形态,积累着各自的文化和文明,而且能自己生产物质,自己养活自己。当物质分配不均时,就开始争夺,以至发生战争冲突。这一切行为,在宇宙眼里,犹如人类在地球上看待比自己更小的生物如蚂蚁、蜜蜂之类一样,觉得是可笑而有趣的事。

  宇宙不会知道,地球上的某一个人,还在追求着自己的什么人生价值,还有什么失恋的痛苦和生老病死的忧愁。即便地球上发生了地壳运动的变化,随之引发地震、火山、海啸等现象,这在人类看来,已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了,而宇宙也许会毫无觉察。

  宇宙里是没有时间的,因为你处在一条无始无终的线段的某个点上,不知始于何处,不知终在何方,无法参照,哪里来的时间?宇宙间只有距离,那是各个星体之间的间隔,是以多少亿光年的单位去计算的,准确与否,那也只是地球人类自己的认定和假设。

  宏观世界无限大,微观世界无限小,认识无止境。地球上有很多生物是需要宇宙眼放大多少倍之后才能有的发现。也许宇宙之神并无觉察,这个星球上还有一种被叫做蜉蝣的微小生物,也就是一种很小的动物,在该星球已存活2亿多年了,它们的寿命只有一天时间,即所谓朝生暮死。早上从亚成虫进化为成虫,终其一生的使命就是寻找爱的另一半。雄性在找到自己心仪的雌性,完成交配,随之就因能量耗尽而死亡,成为小鱼或蜻蜓之类的美食。雌性继续飞翔一阵,待寻得合适之处,产下卵后也悄然死去。这一天时间就是蜉蝣的一生。所谓洞中仅三日,世上已千年。

  人若常备一种宇宙情怀,很容易得出个结论:人生毫无意义可言。无论你是“躺平”了过,还是时刻努力奋斗着,一样的毫无意义。不错,这是宇宙间一个不容分辨的事实。但人类不愿过多去思考宇宙的事情,而着重并在乎着眼目下的社会人生,如蜉蝣,如井蛙,受限于自己最基本的生命属性,去拼搏、去挣扎,去纠缠,把自身的利益和生存看得比天还大。实际上,地球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比天还大,这个天,所指当然就是宇宙了。试想,以宇宙之眼去巡视,可能只知银河系里有个太阳系,在太阳系这个单元里还有个小小的蓝色星球在转动,哪里会知道这个小球上还附着了80亿的被叫做人类的微小生物。这样一想的时候,会觉得天下无大事,世上无大事,人类无大事。

  近些年无人机技术发展很快,使得航拍技术变得轻而易举,让我们随便就能俯瞰山川河流的样貌。而在往昔的若干年里,我们只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人也就难识庐山真面目了。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老子、庄子以及伏羲等先哲们的眼目与胸襟。他们在人类科技还不发达的年代,在天文望远镜尚未诞生之时,怎么就认知了天体,有了一种广阔的宇宙情怀。老子的天人合一,庄子的蝶梦幻化,伏羲的八卦太极图,不得不承认那其中所包含的宇宙意识。中国古人里的智者们,在遭遇难题之时,常有夜观天象,以断世事的行为,其实那就是观察星体的运转,接纳宇宙的某种信息,从而对人间之事所做的判断。

  虽说人都是活在尘世之中的,摆脱不了柴米油盐,摆脱不了功名利禄和七情六欲,并被人世间和该星球所发生的纷纷攘攘所困扰,但人类还是想挣脱的,于是就信奉了宗教。佛教的四大皆空,让人们放下;道教主张无为,提倡顺应自然而天人合一;就连涉事很深的儒家也有入世和出世之说。在中国三教并行互为补充的思维,无疑会让这个智慧民族最终成为该星球生命力最为顽强的族群。这是因为,一种朦胧的宇宙意识,在这个民族的早期阶段就已注入了血脉之中。

  若干年后,假如地球上的人类已成功移民到了火星或其他适合生存的星球,那时再回望当初在地球的生存年岁月,会是什么样一种心境呢?什么侏罗纪、白垩纪,还有什么恐龙年代、人类时期,那不就是一段如烟往事吗?

  常具宇宙情怀,常以宇宙之眼去巡视万物而树立一种宇宙观,会将一切看穿,起码可以处变不惊。至于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先吃饱了睡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