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繁花：花语艺术史》

　　祺四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4年10月出版

　　本书是分类艺术史，也是一部花语词典。作者遍访植物学家和世界各地博物馆，以俏皮的语言、新颖的视角，将植物和艺术融于一卷，把世界名画里的那些花儿娓娓道来。

　　印象派大师莫奈深爱睡莲。他在人生最后的30年里，画了有200多幅“睡莲”。

　　但其实许多艺术家都描绘过这种水上花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空灵小花都是纯真的象征。直到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发觉越泥泞停滞的死水，越能看到睡莲盛开，它的寓意才迎来了阴暗的一面。再加上睡莲的学名“Nymphaea”取自古希腊那些游荡在山谷林间的“宁芙”之名，这些本身立场就善恶难辨的仙女们，更是为睡莲增添了几分凶险。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著名的《海拉斯与水仙女们》便描绘了这种围绕着睡莲展开的危险场景。寻找金羊毛队伍中的美少年海拉斯，在林中取水时，因太过貌美而被水仙女们看中。在画里，那些意图诱惑他下水的仙女们，好似一朵朵睡莲的化身。下一秒，海拉斯就会被这些“柔弱又纯真”的宁芙给拖入水底，窒息在这一片睡莲之中。

　　沃特豪斯的这番描绘，也让睡莲那迷人又危险的气息就此深入人心。事实上，之后英国传统画家约翰·威廉·高多德与美国印象派画家蔡尔德·哈萨姆，都有为了突出自己作品里暗藏的凶意，而在画中添加睡莲的画作。

　　不论是明媚盎然的春天，还是慵懒悠闲的夏日，只需几朵绽放的睡莲，便能告诉观画人——我的纯真中，暗含危险。

　　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格外喜爱“奥菲莉亚”这个形象。纯真的贵族少女只因爱错了人，便家破人亡，逐渐陷入癫狂，最终溺亡在水中。这对 19 世纪的英国人来说，是“破碎感”与“凄美”的最高境界。王后葛楚在《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七场陈述奥菲莉亚之死的独白，被誉为“英国文学最具诗意的死亡宣告”：

　　她与花儿一并落入那正在低泣的小溪中，服裳四散漂淌……可不多一会儿，那浸满溪水的衣衫渐渐沉重，这可怜的人儿歌还没唱完，便已深陷到了泥中。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一生画过三次奥菲莉亚，但 1894 年的这幅（见图）无疑是最动人的。画中，一头红发就这样散漫凌乱披在身后的奥菲莉亚，正在编织莎翁剧中所说到的花环。她腿上散落着代表她纯洁无辜的雏菊，头上则插戴了预兆她死亡的罂粟，树干旁还长着一小丛犬蔷薇，暗示着她在爱中所感受到的欢愉与苦痛。但这些花儿都不是她的最终归宿。很快她将会像王后葛楚哀叹的那样死去。

　　沃特豪斯描绘的正是马上要面临自己最后一幕的奥菲莉亚——她身后长满睡莲的幽深泥塘，才是她最终长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