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黄河湾树语呢喃

作家文摘 2025年02月04日 ·王锦慧·

  时值2024年10月,我来到九曲黄河十八湾之最后一湾,再次走进兰考。

  哦,一晃就过去了十五年。而初到兰考的情景恍若就在眼前——

  我来到城关乡朱庄村村口,站在了一棵名为“焦桐”的泡桐树前。屏息聆听,远处隐隐传来树语呢喃:“泡桐树啊叶叶绿,看见泡桐就想起了您,就想起了您……”

  那是令天地动容的岁月:1962年冬天,正是风沙、内涝、盐碱三害最严重的关头,党派焦裕禄来到了兰考。

  “九曲黄河万里沙”。据《兰考县志》记载,黄河多次在兰考决口,大堤内形成了八十多个风口、一千六百多个沙丘。大风刮过,黄沙以排山倒海之势,吞田封路、拔树倒屋、填井堵河、灭村绝户……自咸丰五年以来的一百多年间,就有六十三座村庄被黄沙掩埋。

  为锁住风沙,焦裕禄“生也沙丘,死也沙丘”。

  一天,他来到老韩陵,住进饲养员肖位芬的牛屋,请教治理风沙的办法。

  肖大爷说:想治风沙最好种泡桐树,泡桐树喜沙壤、长势猛、扎根深,一年一根杆,两年粗如碗,三年能锯板儿。焦裕禄听罢兴奋地站起来:“这个主意好!”

  很快,他就在老韩陵建起试验场,带动全县开始大面积种植泡桐树。

  “焦桐”系焦裕禄于1963年手植。在风沙漫天的日子里,它用高大敦厚的身躯、浓密繁茂的枝叶,护佑着兰考大地。

  在乡亲们心中,“焦桐”就是焦裕禄的化身。每当树叶在风中沙沙响起,那就是“焦书记在和俺们拉话”。

  秋风轻拂送流年。又是个落叶低吟的秋日,我与“焦桐”久别重逢。虽经六十余载风霜雨雪,它依旧傲然苍劲、拔地倚天。我禁不住上前紧紧拥抱了它,拥抱了乡亲们心中的焦书记!

  听,远处又隐隐传来树语呢喃:“风沙停息,旧貌已改。您的身影化成了泡桐摇摆……”

  走进今天的兰考,就走进了气势磅礴的泡桐之乡。六百余万株昂首云天的泡桐树落户在田间、村舍、路旁,绿色的桐冠把生命的依存慷慨地送给万物;紫色的桐花将沁心的香甜悠悠地撒在人间;挺立的桐林形成一道道阻挡风沙的坚固屏障;优质的桐木成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丰厚资源。

  沿黄河大堤行至东岸,就来到兰考曾经沙害最严重的张庄。只见村西有个占地五十余亩的大沙丘。因风沙肆虐,车马难行,路过这里“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故名“下马台”。

  村南还有个全县最大的风口,其跨度达四公里,旋成的沙丘最高9.9米。怒吼的狂风不仅让生者的日子难以为继,还常将死者的坟墓扒开令其不得安息。

  1963年3月,焦裕禄为查风口、追风源,寻找治沙办法来到了张庄。在这里搞起了“翻淤压沙、栽树封沙”的试点,并向全县推广了张庄的经验。

  转年5月,焦裕禄因积劳成疾,不幸去世。临终,他请求组织将自己埋在沙堆上,“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

  秉承焦裕禄的遗志,张庄人追堵风口、阻固流沙,寒来暑往,累月穷年!

  眼前,连绵起伏的沙丘上矗立着十二条防风林带,亘古以来赤身裸体的沙脊全都披上了绿装。“下马台”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变身令人神往的“焦林”风景园;大风口泡桐枝干参天,群鸟翔集前来这里生息繁衍。

  村口,成群的喜鹊在高高的泡桐树上叫着,天南地北的游客纷至沓来。民俗馆、桐花书馆、游家小院、村民戏院、黄河湾书画院……沿着“幸福路”走进张庄,就走进了如诗如画的小康乐园。

  告别张庄,沿220国道北行十五公里,便进入桐林掩映的堌阳镇徐场村。

  一把砖砌的巨型琵琶横卧在广场中央,彰显着该村独有的产业特色。村中以“宫商角徵羽”命名的五个园区、五音路、琴韵路,也都与乐器相关联。

  家家大门上几乎都挂着售卖古筝、古琴的招牌,弥漫着木头清香的庭院里不时传出悠扬的琴瑟之音……

  这里便是兰考声名远扬的“民族乐器村”。

  兰考泡桐被称为“会呼吸的木材”,用其制成的民族乐器音板纹路清晰、共鸣程度高、透音性能好。

  只有百十余户村民的徐场村,从当年的一家乐器作坊发展到现在的九十多家;乐器产品由单一的古筝发展到古琴、琵琶、扬琴等二十个品种、三十多个系列,不仅销往全国各地,还出口美国、英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年产值高达1.6亿元。小小村庄弹奏出走向世界的激昂旋律!

  多么令人欣喜:曾经用来防风固沙的泡桐树,又成为乡亲们发家致富的“幸福树”。

  兰考最美的季节,当属泡桐花盛开之时。一篷篷一束束,一枝枝一树树,如霞如云如梦如幻,醉了大地醉了家园,醉了的黄河水变得温柔且缠绵……

  如今的兰考,多想让焦书记再看一眼啊!

  “泡桐花开,您还没回来。朵朵桐花开满了我的等待……”

  树语呢喃,是乡亲们对焦裕禄的深情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