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作家文摘 2022年03月04日 ·杨小凡·

(选自《小说月报·原创版》2022年第2期)

  雷言来到孔奶奶的屋子里,他尽量表现得轻松,声音和蔼地说:“奶奶,您别怕,虽然这个飞镖是您孙子的,但我们也不一定认为人是他刺杀的,有可能是别人拾到这东西呢。”

  孔奶奶听雷言这样说,眉头又舒展开来。看来,她心里不那么绝望了。

  雷言见她神情发生了变化,又开导说:“孔飞差两个月不满十六岁,即使是他作的案,也不承担完全刑事责任!”

  雷言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打消孔奶奶的思想顾虑,以便她能放开地讲。

  听到面前的警察这样说,孔奶奶心里有些放松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家与孔令白的关系。

  孔令白与孔飞的爷爷是同辈分的,两家还用同一个祖坟地。从她嫁过来后,就没有见两家发生过矛盾。不仅如此,听说以前村里人斗孔令白的父亲时,他们家都躲在后面。她听老伴儿说过,孔令白家对他家有恩,以前他种孔令白家的地,一亩地一年只收他三十斤麦子。一直到现在两家的关系都很好。他儿子和媳妇离婚后,孔令白还给孔飞买过几次衣服;孔飞七岁那年,孔令白专门找到家里,拎着个新书包,说给孔飞报过名了,让他去学校上学。

  孔奶奶想,孙子肯定不会跟孔令白做仇敌的。他平时那么关心孔飞的学习,有几次孙子想退学不去时,都是他过来一次一次地劝说。孔飞平时也从没说过孔令白的不是。有一天,孔飞在涡河里扎到十几条鱼,还亲自拎着两条大的送给了孔令白。

  想到这些,孔奶奶心里放松了不少。她相信自己的孙子,不会是害死孔令白的坏人。这时,她开口对雷言说:“我孙子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雷言见孔奶奶主动开口了,就引导她说:“您先说说他最近几天的事,他都干了什么,昨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孔奶奶开始回忆起来:“昨天傍晚,飞飞到涡河里扎鱼,他扎了三条斤把重的鱼,把鱼放在厨屋里,就坐在院子里玩手机。我问他晚上想吃啥,他嘟哝了一句‘随便’,就拿着手机出去了。我做好鱼后,千等万等,等不到他回来,叫了几声,没有答应,我也没在意。平日里他也这样,有时在外面玩到半夜才回来。”

  雷言见孔奶奶停了下来,就问:“您是几点睡的?”

  孔奶奶想了想,说:“俺吃了点儿东西,又扶老头子解了手,收拾好东西就睡了。还没睡着,就听有人拍门。开门才看到有两个警察进来了。他们问问家里的情况就走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孔老师死了呢。”

  “您当时为啥没有给警察说孔飞不在家?”雷言追问道。

  孔奶奶有些害怕了,她想了一会儿说:“那两人没问,我也没想起来。”

  雷言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说说您孙子扎鱼的事吧。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扎鱼的?他一个小孩能扎到鱼吗?”

  问到孔飞扎鱼这事,孔奶奶心里是自豪的。这是他们孔家祖传的本领。

  孔奶奶说孔飞小时候就跟着老伴儿在涡河里扎鱼,说起来……

  5

  雷言一步一步引导着孔奶奶,他要尽可能多地了解有关孔飞的事。

  这时,小邹急匆匆进来了。他贴在雷言耳边兴奋地说:“雷队,嫌犯出村的方向确定了!裴队长请你现在过去。”

  雷言给看护的女警察使了个眼色,立即起身往外走。

  裴楠正在电话中指挥说:“请求立即调市县特警队、刑警队、治安队不少于两百人,到清涧镇、朱集镇围捕;同时通知两镇书记,让村镇干部组织群众参与围堵!”

  雷言听他这口气,肯定是给市局刘局长打电话。

  调动这么多人,不仅要局长同意,还要请示市政法委和市长、市委书记。见雷言进来了,裴楠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继续说:“局长,现在嫌犯极有可能躲在大片的玉米地里,不仅要拉网式围捕,同时要防备他逃脱,建议立即发布悬赏通告,发动群众!”

  电话打完后,裴楠对雷言说:“天网图像追踪显示,孔飞于昨晚10点43分在离齐家寺西边五里路的张阁庄村口出现。根据时间推断,案发后,他立即逃离了村子;调取周围五公里的天网录像查看,到目前为止他也再没有出现,可以判断他是有意躲开每个村口和路上的摄像头,从庄稼地里逃离的。”

  “他现在的位置确定吗?”雷言急切地问。

  “我们判断,他现在极有可能就在朱集镇北的一大片玉米地里!”裴楠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他出现的地点离这里十二公里,与河南省的鹿邑县交界,极可能顺着庄稼地逃到河南。我现在去现场指挥围捕,你继续留在这里指挥协调那几个组。”

  说罢,裴楠急忙上车,离开了村支部。

  其实,雷言也想立即到现场去。

  现在,他们应该包围了那片玉米地,正全力围捕。

  雷言是在农村长大的,对农村的庄稼是十分了解的。现在玉米籽已长成,正是灌浆成熟的时候。这个季节,地里种的绝大多数是玉米,只有少量的芝麻和红薯,庄稼又都被树林和杂草围着,极易藏身。稍有不慎,犯人就会在庄稼的掩护下逃走。所以,现在最迫切的任务不是继续调查,而是全力抓捕。

  雷言点着第二支烟后,刚吸了两口,突然想到孔飞是不是带了身份证,身上或手机银行卡里有没有钱。如果他带了身份证,身上有钱的话,就有乘车远逃的条件。

  想到这里,他快步来到孔奶奶屋里。

  看到孔奶奶正呆呆地坐着,他小声地问道:“您孙子的身份证在哪里?”

  孔奶奶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啊。他平时都放在自己床头的那个小柜子里。”

  “好,那我们一道去找找!”雷言边说边向看护的女警察使了个眼色。

  女警察明白了雷言的意思,架着孔奶奶的一只胳膊,小声地说:“我们过去吧!”

  孔奶奶上警车时,两腿直打战。她是第一次坐警车,显然十分害怕。车子开动了。雷言试探着问孔奶奶:“您平时可给孙子钱?”

  孔奶奶看了看雷言和女警察,说:“从去年春上,俺家里的扶贫卡都交给他了。他是个好孩子,从不乱花钱。用钱的时候,都是他去镇上的银行取。”

  啊,雷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来,孔飞手上是有钱的!

  到了孔飞的家,雷言径直走进孔飞的那间屋子。

  这是一间西屋,里面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课桌,一把绿漆斑驳的椅子,床头上果真有个两尺多长的小箱子。

  见箱子上了锁,雷言让孔奶奶找钥匙。孔奶奶说她不知道,钥匙都是孙子自己放的。雷言已经等不及了,他对孔奶奶说:“那现在只得硬打开了!”

  箱子打开,里面是十几本课本,课本下面是一个绿塑料皮的日记本,在日记本里夹着一个银行存折。但是并没有找到孔飞的身份证。这时,雷言长叹了一口气。从这些迹象判断,孔飞行凶像是预谋好的,逃走时带了身份证。

  雷言心里越来越沉重。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身上有钱,带着身份证,极有可能是已经逃脱。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即启动通缉、协查,通过身份证和路口、车站录像排查他的踪迹。  

  想到这些,雷言立即拨通了刘局长的电话。刘局长并没有同意雷言的推断,他认为既然孔飞没有在齐家寺周边村庄和道路的监控中出现,就说明他并没有跑远;何况他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极有可能作案后由于害怕,躲在了玉米地里。现在,最紧急的是不能失去在玉米地里追捕的机会。 (选载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