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坐班,不用打卡,没有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只做最纯粹的文字工作,自由撰稿人是无数年轻人心中向往的职业。只是所有的礼物都被命运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自由撰稿人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不愿再回到职场了
慌慌曾就职于上海一家国际教育新媒体,遇到热点事件,她就在网上四处搜罗信息,套上大多数公众号写文章的套路,编成一篇两三千字的稿子,单篇文章可以拿到的最高稿费是1000元。新媒体工作令她感到紧张、乏味,并且“不太能养活自己”。2020年9月,她在豆瓣上看见一位自由撰稿人的自述,称一些自媒体平台的稿费可以达到3000元。
慌慌开始给一些人物传记类公众号投简历,还附上自己写过的阅读量“10万+”稿件。很快,就有编辑来联系她。她一次给网易旗下某个文创内容公众号写稿,单篇稿费拿了6000块。不知不觉,慌慌靠“外快”赚的钱就超过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拿着稿费攒下的三万元,辞掉工作,去云南、西藏玩了20来天。
回到上海后,她又连续入职了两家新媒体公司。在第一家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慌慌开了三个小时选题会。下午四点钟,主编突然抛给她一个选题,让她在六点前交提纲。第二天上午,主编又让她“找20个选题”。她选择了离职。
在第二家公司,写文章必须按照规定模板与套路,最后慌慌常常觉得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作品。她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要摆脱这种生活,我应该怎么办?慌慌看到那些自己曾经投过稿的媒体,这一刻,自由撰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到职场了”。
在北京,无尽面临着与慌慌几乎一样的困境。大学毕业后,无尽一直从事新媒体工作,对自己写的文章却很难产生认同。她讨厌通勤,租的房子距离公司只有100米,她在北京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每周的稿件复盘会议是她最大的压力来源,文章的阅读量数据清晰又无情,衡量着每一个写作者的价值尺度,决定着他们的工资,因此她总是紧绷着。
为了自由,2021年3月,无尽所在的公司开启项目重组,她义无反顾地辞了职。离职之后,无尽依旧在为前东家供稿,只是她从北京搬到了西安,她是陕西人,老朋友们都在这里。尽管当自由撰稿人的收入并不稳定,但在这里,3000块钱就能生存下去。
还好需求不死
林欣浩是一位高产的畅销书作家。从2009年到现在,他写了一本谍战小说、两本美食食谱、五本社科科普读物,题材涉猎佛学、东西方哲学和中国历史。
林欣浩没有交过养老保险,没有退休金,有了孩子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肩上的责任更大了。在以前,写字的人多多少少都认为自己与文化人沾点边,但到了现在,林欣浩更愿意形容自己是一个“优秀的乙方”,什么工作都要抢着做。
除了写书之外,林欣浩还写一些零碎的文章,最早的时候,他给杂志、网站写稿,后来,那些杂志与网站渐渐消失了,他供稿的平台变成了公众号、APP,现在还做起了短视频。
过去20年,文化产业的一大变迁表现为主要大众媒介的剧烈更替,但归根到底,对文字内容创作的需求是不死的。林欣浩说,是那些站在行业前端的人帮写作者挡住了风浪,“如果你是销售、是运营,你会感觉到时代的浪一波一波拍过来把你打死,你爬起来,再把你拍死”。
林欣浩清楚地记得,成为自由撰稿人之后,内容生产行业出现了三次风口。第一次是网络小说的兴起,催生了一大批单年收入千万版税的网文作家。第二次是IP热与粉丝经济,鼓动着影视行业源源不断将热钱投入小说版权的购买。第三次是知识付费的出现,以知识服务类APP“得到”为代表。
2018年,恩宠赶上了知识付费红利期的尾巴,她曾经在互联网大厂做人力资源培训,收入相当不错。成为自由撰稿人之后,她写得最多的是“听书稿”与“拆书稿”。
人们都说,站在风口,猪都能起飞,但多数人都踩不到那个点。对林欣浩来说,他最多只是坐在小船上跟着流量的波涛起起伏伏,风不吹过来,海浪也不至于将他打翻。(文中慌慌、无尽、恩宠为化名)
(摘自《南风窗》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