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误解了《瓦尔登湖》

作家文摘 2022年05月10日 ·张丰乾·

《瓦尔登湖》最初的封面,由梭罗的姐姐索菲亚绘制

梭罗

  说起《瓦尔登湖》,读者应该不陌生。其作者亨利·戴维·梭罗(1817-1862),美国作家、哲学家。梭罗倡导超验主义和先验主义,推动废除奴隶制,主张以和平方式争取公民权利,反对工业化和商业化对于人们生活和思维方式的宰制。“圣雄”甘·地说他的思想深受梭罗影响。

  梭罗的思想受他导师爱默生(1803 -1882)影响很大。爱默生1837年在他著名的讲演《美国学者》中提出:

  人生在世,若如不能兀自独立,被人当作有个性的汉子看待,或者不能结出应有的果实,反而与众人混为一体 ……不能这样!兄弟们和朋友们——上天作证,我们不希望这样,我们要以自己的脚走路,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来工作,我们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正是独立性和独特性,为梭罗和他的作品赢得了持久而广泛的赞誉。

  梭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隐士、斗士、学士?《瓦尔登湖》究竟是一本什么样子的书?是讲隐居,逃离社会,还是讲和梭罗有关的非暴力不抵抗运动?抑或都不是?关于梭罗和他这本书的说法实在太多了,但从书名到内容,也还是有种种误解。

  书名。《瓦尔登湖》又被译作《湖滨散记》,但书的另一个标题是“林中生活”——梭罗去瓦尔登湖畔的树林中居住,直接的原因是要专心致志地去写一本书,名为《在康科德河与梅里麦克河上的一周》。

  写作目的。梭罗居住于瓦尔登湖畔的林中,是要做一个思想实验:融入自然,亲手劳作,以检验一个人的生活耗费可以减低到什么程度,以落实他的理念。

  《瓦尔登湖》不单是一个日常生活的记录,同时也是通过记录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理念,也是对爱默生思想的发挥和实践。爱默生被称作“美国的孔子”,他的一系列思想被认为是美国的精神独立的标志。以爱默生和梭罗等为代表的“超验主义”思潮崇尚直觉和感受,热爱自然,崇尚个性,号召行动和创造,反对权威和教条,反对神启论,也反对经验主义,他们认为人可以依靠直觉和灵感来获知识。梭罗身上保留着思想的原创性,但思考和表述又不乏缜密。《瓦尔登湖》又是梭罗本人思想上成熟和独立的一个重要标志。

  生活氛围。细读原书,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梭罗当时并不是去隐居:首先是因为瓦尔登湖本身就不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同时,在湖畔居住期间,梭罗和附近的居民及朋友都有来往。《瓦尔登湖》里面有一章就是《访客》。梭罗说:

  我认为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喜欢社交,而我随时准备把自己像蚂蟥一样吸附在我所邂逅的精力充沛的人身上。我天生不是隐士,如果那边有需要,我可以比酒吧里最固定的常客坐得还要久。

  待客之道。他还说:“我的房间有三张椅子,第一张给独处的,第二张是给友谊的,第三张是给社交的。”他盖小木屋的斧子是借来的。他的小屋子里竟然同时接待过25-30个人,梭罗自己说这么多人“连灵魂到躯体都在我家里”,而在平时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关系有如此贴近,故而各自分开。他“最好”的房间,是用来招待贵宾的。

  待客最多。众多访客中有一个人非常特别,梭罗记述是在漫长的冬天的夜晚,当大雪纷飞,林中狂风怒吼的时候此人来访,他是康科德的老住户,同时据说是他挖出瓦尔登湖,用石头砌了湖岸,并在周边种了松树,把湖水围起来,睿智而幽默,和梭罗很谈得来。梭罗虽然一再强调在人群中的孤独感,但在湖滨接待的访客要超过他一生中其他的任何时段。

  受到慰问。显然,梭罗并没有在瓦尔登湖畔隐居,而是开辟了新的生活天地,反倒是很多来访者觉得他孤独,问他是不是寂寞,还给他留下各种卡片和用品。

  由以上六点可知,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林中生活丰富多彩,是否独处,有时都不取决于他自己。

  梭罗为什么对瓦尔登湖情有独钟?根据书中的自述,在定居之前,他多次往返于瓦尔登湖,念念不忘,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梭罗对湖水有特别的感触,他说:

  湖泊是自然中最美丽的,也是最有表现力的风景。它是地球的眼睛;凝视这湖水使观湖的人也在衡量他自己的本性的深度。

  梭罗对于旅行也有很特别的说法,他认为旅行最快、花费成本最低的是步行的旅客。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实验包括衣食住行各个方面。他在房子周围种地,特别是种豆子来获得收入。豆子还用来计数,用来换大米。

  梭罗的湖滨生活丰富多彩:劳作、泛舟、买卖、会友、待客、阅读、倾听、观察、思考、测量、写作等。可见,梭罗是热爱生活的,他希望播下真诚,简约,纯粹。他追求的并不是独善其身,相反,他极具责任感和使命感,有非常强烈的社会关怀。梭罗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信念:

  我到林中去,是因为我想有意义地活着,去直面生活的本质,看我是否可以学到生活的教训;而不是在行将离世的时候,才发现我没有活过;活着是如此的可贵。我不想过不是生命的生活,活着是这样的珍贵;我也不愿退隐山林,除非特别必要。我想深刻地生活,吸收生活的所有精髓。 

  (摘自《博览群书》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