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作家写壶口”作品展

夏日壶口别样景

作家文摘 2022年09月16日 ·刘江·

  朋友,您一定欣赏过汛期壶口的排山倒海,您也一定欣赏过冬季壶口的山飞海立一川冰阵,但您见过天旱水瘦时的壶口吗?

  那是在我做卡车司机的时候。5月的一天,我到壶口上游的龙王辿去拉沙。沙场的装沙人说,小师傅,快去看看壶口吧,黄河快见底了。我急忙锁上车门,朝壶口奔去。

  还没有跑到那河底冒烟的地方,先被脚下河床石惊呆了。那退去河水的河床石,让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水落石出。它们被泥沙打磨得棱角全无,黝黑、光滑、圆润,闪烁着铜浇铁铸一般的光泽。壶口飘过来的水雾落在上面,汗珠一般湿漉漉的,伸手去抚摸,还有些许的温度。不由人想起那些经年累月在黄河上摆渡拉纤的汉子,匍匐在地,砥砺前行,静如山,动若虎,吼一声山呼水应!

  再往壶口边上走,那河床石就变得狰狞起来,石与石之间的缝隙更宽更深,一道道顺着河水的走向排列,短的三五米,长的十多米,犀利而又静默,像是有一只巨兽借这河石之力腾跃而去,那缝隙就是利爪蹬踏的痕迹。那河床石被撕扯得一条条如卧龙、如伏虎,那缝隙无水处像是撕去了皮肉的骨骼,触目惊心。是什么样的力量,使这坚硬的河床成了这般模样?

  枯水期的黄河没有了拖沙带泥的浑黄,显出一种幽幽的琥珀绿,一股股在那河床的缝隙间旋转着,在壶口上方合聚为一,形成巨大的合力,跃入十里龙槽。那激流远远望去,像翻卷的飞龙,更像一道铆足了劲的微微弯曲的巨大脊梁,一声怒吼,地动山摇!

  枯水期的壶口落差比洪水期大了许多,往日深不可测的龙槽露出了道道石层,像是供人探险的台阶,少年气盛的我,便好奇地一节节向下探去。当我终于可以落脚到近水的一个可以平息一下心跳的石坎时,抬头一望,真是“涌来万岛排空势,捲作千雷震地声;映日红霞浮瑞马,满天风雨起神琼(明刘子诚诗)。”

  正当我准备回身上岸的时候,一下子被身边的一个景象惊呆了。那是石壁上溢出的一道半尺宽的细流,那细流里竟有寸许长的小鱼成群结队逆流而上。一开始我还怕自己惊散了那鱼,失去了欣赏这奇观的良机。谁知道它们根本心无旁骛,就是一股劲地向前向上,是一种完全的奋不顾身,前面的掉下来后面的继续往上冲,前赴后继,义无反顾。那根本不是游,那是飞,是飞腾!

  是什么样的力量把它们鼓舞?

  是什么样的精神把它们召唤?

  也许这飞鱼没有一个冲上这壶口天险,但它们不退缩不停留,激越使他们亢奋,尾巴荡起的水花就是它们欢快的笑声。它们享受这飞瀑洗礼的过程。

  坐在壶口岸边,我想,如果把黄河比作一个人,那么壶口的黄河,就是中年征夫,中年不惑。壶口上空飞舞的彩虹,就是为征夫壮行的彩门,那铜浇铁铸一般反射着阳光的河床石,是匍匐在地的壮汉的脊梁,是壮行的仪仗!

  壶口的河床石啊,就是激发生命力的蹦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