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剧版《平原上的摩西》(后称《平原》)赶在农历新年前播完,近三万人在豆瓣打出7.7分。原著背后的作者双雪涛(见图),再度被看见,被谈论,连同着他的东北。
作为被称为“东北三杰”的三位80后作家之一,双雪涛的作品瞄准上世纪末的下岗潮、国企改制,时代巨变下的故土失落。在他的东北世界里,冷峻与温情并存。
“最好别尊重原著”
今年年三十前夕,双雪涛一口气看完了剧版《平原》,然后发了一条微博感慨:“大磊拍出了一部真正关于人的作品……此刻我准备从头再看一遍。”
剧版把双雪涛的东北移植到了导演张大磊的家乡,内蒙古呼和浩特,就把一个“东北故事”搬出了东北。双雪涛觉得这种迁徙非常妙,“一个创作者诱发了另一个创作者”,是比所谓“尊重原著”更让他激动的事。
“(改编我的小说)最好别尊重原著”,他半开玩笑地说,因为对一个创作者而言,“自由永远是最可贵的东西”。
《平原上的摩西》原著只有三万字,却涵盖了世纪之交东北下岗潮之后一代人的命运跌伏。故事取自现实新闻:一桩从上世纪80年代贯穿到世纪初的连环抢劫杀人案,一个由下岗工人与无业人员组成的犯罪团伙,在四年多时间内杀害了19人,一时轰动全国。
这件案件发生时,双雪涛十五六岁,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在电视上看到五个犯人中一个信佛,执行死刑前还在对记者大谈因果报应与轮回。
双雪涛在小说里安排了一个开放式结局,但剧版结局出现了一声枪响,突出了悬疑和类型感,某种程度上,也击碎了读者想象的“救赎”。
最近一两年,双雪涛几乎成为了影视最热门“IP”:从2021年的新年档《刺杀小说家》,到去年一度定档的电影《平原上的火焰》、年底的剧版《平原》,接下来的2023年更热闹:两部改编自双雪涛的电影等着面世。
对于如何看待作品如此受荧幕青睐,双雪涛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他总是回避自己分析自己,因为所有概括性的词语都会压缩想象和理解的自由,就像我们谈到《平原》的主题时,他想了想还是脱口而出:“点题是一件很傻的事。”
写作是自由泳
2012年,双雪涛走进领导办公室,工作五年来第一次主动找领导谈话,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辞职,成为这家国企成立十余年来第一个主动把铁饭碗砸了的人。
2007年从大学毕业后,双雪涛进入沈阳一家国有银行工作,主要业务是信贷。体制内工作的五年,日子枯燥重复,“无聊和怪状”一直缠着双雪涛,他回忆,“一切都像是卡夫卡笔下的世界,我内心向往着挣脱,但是不知道要挣脱到哪里去。”
幸好还有写作。双雪涛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漫长而残酷的东北冬天,写作成了最合适、最自由的去处。多年后回想,“虽是认真而写,但心态都是玩耍,也不自认是文学青年,从未有过作家梦。只是命运奇诡,把我推到写作的道路上,或者是推回到这条道路上,让我拾起早已零落的记忆,忘记自己曾是逃兵的事实。”
直到2010年,双雪涛花二十多天一口气写完的六万字中篇《翅鬼》,获得了“中国时报”举办的第一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奖金60万新台币,中国台湾作家唐诺当时评价双雪涛“文字有线条”。
这年,双雪涛27岁。次年,他又寄了一部长篇小说给《收获》,一个月后,接到编辑的电话。挂了电话,双雪涛跑到浴室冲了一个澡,唱了半小时歌。
在《绵羊》里,双雪涛这么比喻:“写小说不是一个按照图纸去盖房子的过程,它其实是你跳到这个水里自己去游……当然你有可能游错,沉底,可能游到别人家的游泳池,这都有可能的,但是别人家的游泳池也许更大,可能你一直倾慕的女孩子也在那里游,这就是你享受写作的收获。”
“去给别人感受,去坦诚地写下自己的认知与想法,我觉得这是写作的意义,有些人不一定非得成为以写作为生的人,甚至不需要文字,他也可以写作。”双雪涛说。(摘自2月2日微信公众号“南风窗” 肖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