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文员小李长得斯文，为人谦和，工作认真负责，同事们都喜欢他。

　　每天下班，小李都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就算偶尔大家一起进电梯下楼，小李总是让别人先走，他要去一楼上一下卫生间。开始大家不留意，时间久了，就有人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公司里好几个小伙子都结婚了，小李还是单身族。几年了，经常有热心肠的同事给小李介绍女朋友。小李也尝试着跟女孩子交往，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论工作、论人品、论性格、论家庭，小李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呀！于是，就有了各种议论、猜测。有说小李身体有毛病的，有说小李心理取向有问题的，有说小李是不婚族的……

　　一个好事者关注小李很久了。一天下班后，他偷偷躲起来，看小李进了卫生间，就蹑手蹑脚尾随跟上。他发现小李进了卫生间后，竟然换上女孩子的衣服，戴上长长的假发，别上发夹，掏出手机打视频电话。惊得他嘴巴都合不上：原来小李是个异性癖！怪不得每次恋爱都吹灰呢。他趁小李不注意快速溜出卫生间，恨不得马上将消息告诉同事们。

　　第二天，差不多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小李是个怪人。大家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异样。以往与小李处得亲近的几个人，也开始找借口疏远他。小李形单影只，却也并不悲观失落，我行我素，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公司新招了个女职员，姓叶。小叶报到第二天，就有同事指着自己脑袋告诉她：防着点小李，他这儿有问题。

　　日子在指缝间流逝。

　　同一个办公室，工作上总有交集。小叶遇到不懂的地方便会请教小李，小李热心解疑析难。闲暇中，二人彼此也偶尔会有交谈。相处日久，小叶越来越觉得小李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小伙子，心地好，人也帅气。她常常暗自思忖：在小李身上，没有发现别人所谓的异常之处啊，为什么同事们都疏远他？她甚至突发一个念头：要是将来自己的伴侣像他……

　　这天，小叶下班走得匆忙，回家后才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急忙返回去拿。折腾一趟，已是晚上八点，办公楼里空无一人。小叶走出电梯，正欲往办公室去，却听到楼道拐角处有人在说话。好奇心促使她屏住呼吸，停下脚步。那声音有点怪怪的，但似乎又很熟悉。再认真分辨，分明是同事小李在说话：“妈，您好好吃饭，不用担心我，我去上课了，拜拜。”小叶想躲避已来不及了，小李边脱衣服边扯头发，走出楼道间与小叶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两张嘴巴都张成〇形。

　　“你？”

　　“你？”

　　“你怎么穿成这样？给谁打电话呢？”

　　“我……我妈……”

　　“给你妈妈打电话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难怪他们都说你……”

　　“让他们说去。”小李眼眶红了。

　　“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小李看着那双真诚的眸子，终于敞开心扉：“自从我妹妹出车祸走了之后，我妈就失忆了。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妹妹高考前夕，跟她通视频电话时的情景。医生说她的大脑受了刺激，要唤醒她的记忆，可以尝试用她最在意的人和事来刺激她。为了哄妈妈开心，我每天下班后都穿成妹妹的样子，给妈妈打视频电话。这是妹妹的衣服，假发和发夹是我买的。三年了，妈妈的记忆还没恢复。但我相信，只要坚持，一定会有改观的。”

　　“你怎么在这儿打电话？在宿舍或办公室打不可以吗？”

　　“房租贵，我跟别人合租。让人知道了不好。办公室有监控。大家下班后，我在卫生间打，可是刚刚卫生间里有人。太晚了我怕妈妈休息了，所以就……”

　　小叶接过小李手里的衣服，满眼婆娑地抚摸着。她沉思片刻，忽然麻利地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别上发夹，说：“再打一次。”小李疑虑地拨通电话，小叶靠在小李肩上，对着视频电话大声说：“妈妈，我和哥哥在一起……”视频里的妇人笑了。

　　小叶拉起小李的手，头靠得更近了。她含羞地轻声问：“你愿意带妹妹回家见妈妈吗？”小李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倾泻而下……

　　他猛地抱起小叶，转了一圈又一圈。

　　楼道里爽朗的笑声，震得感应灯一闪一闪的，像是无声地鼓掌。

　　几年后，李奶奶抱着孙女在阳台看星星，她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宝贝你看，那颗是姑姑，她在冲我们笑呢。”

　　（原载2月20日《河源乡情报》，原报责编：燕燕）

　　本栏目由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创作基地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