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而永恒的美:

维米尔大展

作家文摘 2023年06月02日 ·李靖越·

  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的展览正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国立博物馆举行。包括《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倒牛奶的女佣》(见左图)在内的28幅维米尔的画作在此展出。它们分别来自海牙、伦敦、纽约、华盛顿和东京,仅仅是处理展览的外交事务,就花费了7年之久。鉴于艺术家存世作品仅有37件(其中一些的归属尚有争议),“一生仅有一次”的宣传实至名归。

  45万张展览门票很早就被抢购一空,维米尔的名字从未显得如此喧嚣,这位古典大师曾经是绘画万神殿中最安静、最微小的声音之一,现在已然成为举世瞩目的现象级画家。

  谜一样的维米尔

  如同展览的名称“维米尔”一样朴素自信,绘画是展览中唯一的主角,没有不识趣的视频,文字也不会在画框周围出现。维米尔的画作都是小小的,半米之内,仍然要凑近看、仔细看。层层叠叠的颜料,在皲裂与修复后仍细腻入微。

  首个展厅展出了维米尔两幅描绘家乡代尔夫特的画作——一件被称为《小街》(1658-1659)的房屋景观和一件名为《代尔夫特的风景》(1660-1661,见右图)的作品。冲洗过的鹅卵石、粉刷成白色的墙壁、山墙立面上静止的云层,一个女人在敞开的门口缝纫,维米尔甚至用画笔雕刻出了旧城墙砖表面的油漆斑点。

  普鲁斯特曾在《追忆似水年华》里虚构了一个身患绝症的小说家贝戈特,贝戈特在听闻《代尔夫特的风景》展出时,不顾身体的虚弱,临时凑合了一顿饭,便匆匆前往观看。在画廊里,在一位艺术评论家的指导下,他研究了这幅画作,这位评论家将维米尔的艺术修养与中国古代山水画家进行了比较。但贝戈特的分析能力却止步于屋顶下那一小片迷人的黄色墙壁。他为自己无法参透艺术而感到懊恼,接着一阵胃痛,竟在画廊倒地身亡了。

  就像那片解读不出来的黄色,维米尔一直是个谜,原因在于:在43岁英年早逝之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乡与同一位赞助人合作,而他非凡的敏感度和技术实力并没有越过代尔夫特运河的外环。据说他生了十几个孩子,跟着妻子信仰了天主教,一年只画一两幅画,虽然日子开始还过得去,最终却因为荷兰经济的衰落而穷困潦倒。

  在《倒牛奶的女佣》中,可以看到维米尔所有的力量和辛酸。在女仆专注的目光中,在她的皮革紧身胸衣上,在构成面包卷的原始点彩中,仍然可以认为维米尔的风格与自然主义相去甚远。他对光的捕捉精确而完美,无论是钉在厨房墙上的钉子还是地板上的代尔夫特蓝色瓷砖,在光线中,维米尔通过细节的分解将前景和背景柔和地表现出来。

  而这些房间内的场景,几乎藏着维米尔绘画里所有的神秘。房间总是从左边点亮的,人们也不会从这些房间里进出,好像他们天生就在那里。所有的人物,没有对话,所有的乐器,也没有声音。女性大多通过安静、平和的方式,比如阅读、写作、凝视,来进行交流。

  荷兰黄金时代的余晖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阅读维米尔的画作。因为维米尔每一笔过度刻画的笔触,都是一把通向荷兰黄金时代的钥匙。17世纪——荷兰海运亨通,通过贸易积累起巨额财富,成为事实上的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蓝色,这一曾经最昂贵的颜料常被用于涂画宗教画中的圣母,到了维米尔的时代,已然成为世俗生活的日常。《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蓝色头巾、《倒牛奶的女佣》的蓝色围裙和桌布都是其最好的证明。

  新兴的市民商人阶层,反对贵族和天主教的统治,一扫西欧奢靡之风,转向对简单自然的爱好。于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画家们都不怎么炫富,作品里都是田园、牧场、木屋、炉灶、蔬菜、水果和大量的静物画。

  1881年,当《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在拍卖会上出现时,拍价仅为2荷兰盾。而到20世纪的巴黎,人人皆以谈论维米尔而彰显品位。带病看维米尔展览的事情,其实是普鲁斯特自己做过的事情。阿加莎的小说,也以维米尔的真迹作为巨额财富的引子。这也不幸让维米尔的画作成为频频失窃的常客。

  几十年来,维米尔的多幅作品先后被盗,包括曾于 1974 年失窃的《吉他手》、曾于 1971 年失窃的《情书》以及 1990 年失窃的《音乐会》,其中以《音乐会》遭窃案最为轰动,该作品至今仍下落不明。臭名昭著的米格伦,更是用伪造的维米尔画作骗希特勒花钱收藏,成为艺术史上最有名的赝品事件。     (摘自《新周刊》202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