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日子的两端,我的打工生活越来越压抑,和工友一起上小饭馆喝点小酒,去游乐场打打游戏,渐渐地变成了常态。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振作起来,在异乡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可那会儿我根本没能力做到。
然而随着青春的涌动和不安,不久,一个叫桃的女孩走进了我的情感世界,让我寝食难安,不能自拔。桃和我都来自湖北,是老乡。没多久,我们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要一有空,我就约上她,还有她那个叫丽的同乡,一起去美食城挥霍,去酒吧潇洒,或到小河边散步。还没等到月末,我的钱包早就空了,但生活却充满了快乐和希望。
那天,我正式向桃求爱,谁想,桃说,这些天来,我正想着如何向你解释呢,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记着,可我妈催我回家相亲,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我狠狠地摇晃着她的肩膀问,为什么?她说,他能给的你给不了,他家在城里有房,有车,还是做生意的,可你家有什么,工资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也看不到你的前途。
失恋,让身处异乡的我倍感孤独和无助,便一个人跑到河边号啕大哭。这时,桃那个叫丽的同乡出现了,是一个人来的,她走到我跟前,劝慰说,觉得委屈就大声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然后像个男人,坦然去面对。
当时我一肚子的气本来就没处撒,吼道:假慈悲,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她却微笑着说,朋友一场,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堕落下去,如果你真有血性和志气的话,就混出个样子看看。
她的话柔中带刚,刺激了我身体的每根神经,但满腔的热血无从释放,许多天来我冥思苦想,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丽又出现了。丽人长得漂亮,在工厂办公室做文员。她走过来二话不说,扔过来一张印有某驾校招生广告的报纸,扭头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原以为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想追上去骂她几句,还好,脑子刹那间开窍了。我报了驾校,一年不到就拿到了驾驶证。
我去感谢丽,她做出惊讶的神情,说谢我什么,弄个破驾照有啥了不起,你拿它有什么用呢?我说,货车司机挣钱多,我要去开货车。她反问,然后呢?我说,等有了经济实力,养很多车,成立运输公司。她继续问,然后呢?然后有了事业,找个心仪的女孩成家。她朝我灿烂一笑,说,像个男人。
在我准备辞去电子厂工作到一家车队上班时,丽又找我来了,容不得我说话,她很潇洒地又扔下一张纸,回头一笑,走了。这是一张我们厂车队向外承包的招标书。面对这份招标书,我年轻无经验,没有启动资金,且又是身份卑微的员工,要正儿八经地跟老板面谈承包车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是老天的眷顾,当公司老总了解到前来应标的我是本厂一名员工,而且还是个小青年的时候,他大加赞赏,说我年轻有为,有闯劲,有上进心,有理想。老总把唯一的机会给了我。可是,当我捧着这需要十六万保证金的合同时,茫然四顾,头开始发晕。十六万,到哪去弄?我一万六都拿不出来。可是,我不想在别人眼里成为孬种,更不想失去这个好机会。我去找二叔,他是个老司机。二叔说给我当助手行,但他手里没有宽裕的钱。我又去找父母商量。父母亲东拼西借也只筹措到八万元,还差一半的钱。
我一点办法也没了。那个晚上,我默默地站在河边,望着急速流动的河水发呆。我幻想着河水里漂来一捆票子。票子还没有盼到,忽然,大脑开始产生假象,如果生意失败该怎么办?这后怕的情绪,渐渐占据了我的脑袋瓜。我真后悔自己不该心血来潮,让全家人跟着担惊受怕。
“哈,都成小老板了,祝贺啊。”不知何时,丽站到了我身后。我满脸愁云地对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焦虑。她说,有人愿意为你投资,而且还是无偿的,不知你愿意否?
别逗我玩了,俺啥身份,哪会有贵人帮我?
丽说,你回头看,贵人在那边。
我连忙扭过身望去,榕树下,一个女孩正害羞地捂着嘴笑,这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桃。原来,这个公司是桃的舅舅开的,和我相处的时候,正好是她刚从学校毕业来基层锻炼。她说与我分手,是想看看我的抗击打力。其实,她一直在分公司做业务,我也一直占据着她的心。
我说,生意可是有风险的,赔了我可还不起。
那好办,扣下你来,给我做一辈子奴隶。 桃的话刚说完,我转过身抱住她。
后来,与朋友谈起创业,说起自己第一桶金的故事,我总是感激地说,还是让我的爱人替我来讲吧,她讲得比我还生动。
(原载《美塑》2023年第2期,原刊责编:李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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