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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的戏法儿

作家文摘 2023年06月13日 ·孟真·

  老年间,走街串巷那些打把势卖艺的,练硬气功的,变戏法的,鱼目混珠,有真有假,有实有虚,也有好孬之差。不过,不论祖传真功夫,还是花拳绣腿,艺嘛,那年月,无非就是混口饭吃。

  三爷的蔡家班就属于这一种。三爷自小脾气傲,家里地没一垅,扛长活吧不服气,打短工又养不活一群儿女。仗着小时候跟庙里老僧学过半年的三脚猫功夫,边逃荒边卖艺。刀枪是木头的,剑棍也是木头的,二小子手巧,慢慢削的。

  别看假,总比偷啊抢啊的挣得踏实。蔡三爷有话,咱这不叫卖艺,小戏法儿,糊口填肚子,鸡蹬狗刨,各有一道!

  既然家伙什儿是假的,练的又是花拳绣腿,提蹓当啷一群破衣烂衫的班子,自然讨不到几个赏钱。白天饿肚子,黑天蹲碾棚、睡大庙自然是常事儿。比这个更难受的,挣不上俩钱儿再遇上地痞恶霸,那可就够受的了。

  话说这日蔡家班来到冀州小镇,正逢大集,一家人走到集口,扎个场子叮叮当当表演起来。

  大儿子两口子顶缸演完了,二小子舞了套棍法,白蜡棍罩体抡圆,呼哧呼哧舞得人眼花缭乱……

  虽是表演,孩子们不敢不卖气力,有一个节目演砸了,哪怕是棍子落地,或二丫的小戏法儿穿帮,三爷马上就把举盘子收钱的老婆和孙子孙女叫回来:今天演砸了,分文不取。一家人下顿饿肚子。

  三爷说,这叫输艺不输人!

  今天不赖,演了三场,没什么纰漏。天黑下来,蔡家班住进了镇外的破庙里。黑灯瞎火地也弄不清供的哪路神仙,三爷领着孩子们拜了三拜,嘱咐女眷们生火烙饼。皮囊里的酒沽满了,又称了一大包猪头肉,河北这地界好啊,总算是过回子年吧!

  借着炊光,大小子用袄袖子擦了擦佛案上的土,二小子呼啦啦把四周的蜘蛛网扫了。三爷打开黄纸包,先让孙子孙女过来吃肉:“今儿个还成,再卖把子力气,攒点钱,让俺这俩小瞎子跟着先生识些大字去!”

  酒足饭饱,大家正要各自找地方休息,忽闪忽闪的小火苗即将熄灭的时候,呼啦啦闯进来几条黑影,骂骂咧咧抬手就打人。

  “娘那个魂的,上老子的地界淘金子,给爷爷进贡!快点的!”

  三个家伙抓住三爷的脖领子,老大挡在中间:“各位爷,有话好说,莫动手!”几个流氓哪听这个,比画着手里的杀猪刀,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狗爪子快摸到二丫的胸口了,转眼间,女人叫,孩子哭,吱哇喊天,小庙顶都要掀翻了。

  昏暗里被摁在地上的三爷掏出了枪:“兔崽子,反了你们,知道蔡三爷是干嘛的不!我、我、我……”

  三爷甩了三次枪。“啪!”枪终于响了,一袭红光,半庙硝味。但只见挡在中间的大儿子应声倒地,脸朝地手捂胸,两腿弹蹬几下就没了声息!一双儿女更是扑过来“爹啊爹”地山嚎!

  出人命啦!几个地痞一溜烟儿地窜得比兔子还快。二小子追出去,一把揪住落在后边的那家伙的袍后襟:“赔俺哥哥性命!”

  那贼人倒也不傻,慌张中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散钱,恨恨地说:“倒霉鬼,买棺材去吧。”

  老二接过钱,这才松了手。等到进了庙门,见大哥两口子正给爹擦脖子上的伤口:

  “二子,不是哥说你,让你少喝点儿,喝酒误事,咱爹举了三回枪你那摔炮才响,不如上回配合得妥当。”

  “大哥,别提啦,摔炮潮啦。我先摔了一个,没响,是个臭子,哑炮!”

  (原载《金山》,原刊责编:顾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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