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襟抱为国开——我的爷爷李四光》选载之四

我的父母爱情

作家文摘 2024年08月13日

  邹宗平口述 陈俭霖撰写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

  在英国伯明翰大学攻读硕士期间,李林虽然花了大量时间去补习数学,但攻读博士阶段还是感受到了数学基础的薄弱。为此,在剑桥大学的两年多时间里,李林对于数学知识的“充电”从未间断,有时遇到实在搞不懂的问题,她就去请教同校的中国留学生,这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她终身伴侣的邹承鲁。

  从顽皮少年到优秀青年

  邹承鲁的老家在江苏无锡,苏南人普遍重视教育,祖父邹东湖大学毕业,因此子女们从小都接受了比较规范的系统教育。邹承鲁自幼随全家四处逃难,在北平、汉口等地辗转读完小学,长沙上了两年初中后又搬到重庆。在那里他考进了著名的南开中学,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被西南联大化学系录取。

  在西南联大求学的三年中,邹承鲁从一个好学的顽皮少年逐渐成长为诙谐幽默、学识丰富的优秀青年。毕业前最后一年,侵华日军对我国大后方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国民政府号召在校学生踊跃从军。1945年1月,邹承鲁和西南联大的200多名学生投笔从戎,随军越过著名的驼峰,到达印度的“中美汽车学校”兰姆伽培训基地,开始了他的运输兵生涯。随后数月,战事骤变,日本兵败已成定局,1945年7月,邹承鲁随远征军车队回到昆明。8月15日,日本军投降,美军派遣顾问来中国,军队急需翻译,邹承鲁报考了译员培训班并申请退役,最终回到阔别近8个月的西南联大,同时获得了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毕业后的邹承鲁希望尽快可以找份工作赚钱养家,但当时的情况是,多年的艰苦抗战让国家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民族工业完全处于停顿,能够安心从事科研的单位更是遍寻不得。邹承鲁屡屡碰壁,此时,他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一则消息,“庚子赔款”留英公费考试重新启动。1946年,邹承鲁参加了第九届庚款留英考试,名列化学类第一,被安排在第二年秋季入学。

  1947年7月,邹承鲁告别家人,从上海启程。抵达英国后,当地的文化委员会为庚款学生办理了入学手续,邹承鲁被分派到伯明翰大学化学系,师从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霍沃思教授,专门从事菊粉研究。但邹承鲁一直对生物化学抱有浓厚兴趣,出国前,他曾拜访国内的生化先驱王应睐教授并咨询研究方向。王先生建议他填报剑桥大学生物化学专业,并推荐了自己从前的老师凯林教授。

  同台演唱打开爱情之窗

  剑桥的中国留学生很少,彼此都很熟悉。一次剑桥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上,李林和邹承鲁同台演唱了一首《松花江上》,对音乐的共同爱好渐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爱情之窗也悄然打开。那一年剑桥的夏天特别炎热,一天,不想待在实验室的李林约邹承鲁同去剑河划船,结果第二天的当地报纸刊登了报道:头天气温达到了94℉(34.4℃),很多人为避暑到河上划船纳凉,并配图说明。李林一看照片(见图),船上坐一起的那两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可不正是自己和邹承鲁嘛。她赶紧拉着邹承鲁,跑到报社去要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随着交往增多,双方个性的差异也逐渐显现。李林是独生女,从小习惯了恃宠而骄,难免任性;而邹承鲁年轻气盛,由小到大也几乎没向什么人低过头。虽然两人偶尔会为一些小事起争执,但也并未影响恋情的顺利进展。李林欣赏邹承鲁的才华和他对科学的执着追求,而邹承鲁也很佩服李林做研究时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儿。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终于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1948年,李四光和许淑彬刚好到英国参加第十八届国际地质大会,会后继续留英做考察研究。接信后的许淑彬赶到剑桥去见未来的女婿,简单问过对方家庭情况,又惊又喜的许淑彬告诉李林,说两家竟然还是远房姻亲。

  一番考察后,许淑彬对邹承鲁十分满意。李四光对这位女婿也十分认可。他认为邹承鲁身上有着成为科学家必不可少的勤奋,且聪敏过人。但同时他又隐隐担心,总觉得邹承鲁个性不够收敛,难免日后吃亏

  “一说这个她就特得意”

  身为院士夫妻,邹承鲁和李林在各自领域的学术成就毋庸置疑,但回归柴米油盐的具体家庭生活,反而稍显笨拙。小时候住在景山东街,那时家里有杨妈负责照顾,娇生惯养的李林不仅家务事一窍不通,甚至连自己的工资都不怎么会管理,属于极度的生活常识缺乏。

  小胡阿姨也曾和我聊过天,她说:“你爸爸在外面得了什么奖,回家从来也不肯说,好像怕你妈妈知道了会有点不高兴。”我当然能理解母亲的心情,这绝非是李林所谓的狭隘和争强好胜,而是她认为,我同样也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为什么丈夫却能够得奖无数,说到底还不就因为我是个女的吗?在李林等13位女科学家于1980年获评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之前,全中国只有林巧稚这一位女性院士。

  一直到了晚年,中国科学院开始提高院士待遇,李林的工资从几千块一下子涨到了一万多。那时生物物理所还没来得及涨,李林为此高兴不已,她在家里对邹承鲁说过好多回:“怎么样,还是我赚得多吧。”每当这时,父亲就悄悄朝我使眼色:“一说这个她就特得意。”然后我们父女俩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