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局与新局：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始末》

　　徐婉玲著 商务印书馆2024年7月出版

　　由林徽因设计的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海报，取材自武梁祠双骑吏画像砖

　　浅宝石蓝色绸缎晚礼服设计

　　本书以1934-1936年间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及其前后的上海预展会、南京复展会的提议、筹备、举办、收尾等一系列流程为研究主题，通过对大量档案文献的集中展示、分析，意在描绘20世纪30年代中国文物保护及博物馆学走向世界的历史节点。

　　伦敦艺展带来的影响

　　1935年11月28日至1936年3月7日，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共计接待参观者422048人次，包括许多来自英国以外如德国、意大利、法国、比利时、奥地利及美国的观众，其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早年的意大利艺术展。

　　如此大规模的中国艺术展览，使西方开始修正长期以来对中国艺术的看法。尤其是中国绘画与书法、文学、诗学以及哲学之间的密切联系，得到英国艺术史学家的高度重视……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伦敦艺展在欧洲时尚界刮起一股强劲的“中国风”。中国佛像的衣纹线条、清朝官帽的顶戴花翎、汝瓷的天青色以及书法绘画的线条都被视为东方文化的重要元素，在时尚服装设计和个性饰品制作领域得到广泛借鉴……

　　早在展览开幕前，《时尚》杂志于1935年10月30日用一整版的篇幅梳理预测了伦敦艺展可能带来的影响：

　　因为服装设计师已经从布料角度思考中国佛像，丝绸商人也正在将他们的调色板与早期中国陶器和绘画中罕见的柔和色相匹配。

　　这里的两组早期陶器，让我们的眼睛看到了美妙的色彩突变（以前在英国从未见过），它们介于灰色和青瓷绿色之间，介于蜂蜜色和暖棕色之间，以及所有的白色色调。第三组是18世纪的明代瓷器，则展示了更熟悉的形状，更明亮的颜色，紫红色、珊瑚红和鳄鱼紫。

　　艺展开幕后，欧洲时尚公司旗下的设计师陆续赶赴伦敦伯灵顿宫参观展览，研究中国瓷器、绘画和挂毯的图案及色彩，希望从中找寻到设计的灵感，赋予服装及其饰品东方元素。一时之间，欧洲的皇室成员、贵族名媛都以拥有一件中国元素的时尚单品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和时尚品位的追求。

　　1935年12月30日英国玛丽王后观看戏剧时，身着一件绿色丝绸披风，上面手工刺绣有一条美丽的龙图案。这件中国风的时尚披风立即引起媒体的关注和报道。

　　激发了英国设计师的创意

　　伦敦艺展更是激发了英国设计师的创意和灵感。英国著名设计师罗纳德·莫雷尔曾在伦敦各博物馆中花了12个月来学习中国色彩和设计。1936年1月，伦敦春季首场时装秀在莫雷尔沙龙举办。此次沙龙受到伦敦艺展的深刻影响，其中一件时尚春装的设计元素便来自于中国瓷器的色彩和纹饰：

　　最成功的设计，是一件浅宝石蓝色的绸缎晚礼服，礼服的下摆、领口和紧身外套上的刺绣都模仿自一个古老的中国花瓶……白色绣花欧根缇罩衫配蓝色套装，鲜艳的绿色花饰彰显了中国的影响。

　　2月，另一件时尚春装受到杰奎琳·霍华德的青睐，再次证明了伦敦艺展对英国设计师的强大影响。莫雷尔详细阐释了设计灵感的来源，并高度评价了设计的艺术水平：

　　这套由外套和连衣裙组成的晚礼服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它采用米白色丝绸或淡绿色绸缎制成，灵感来自于一件唐代的瓷壶——在衣袖、下摆和前襟处均有雅致的绗缝细节，设计极为精美，领口和腰带优美贴合。

　　事实上，伦敦艺展对于英国乃至欧洲时尚界的影响，几乎遍及各处。大者如晚礼服、披肩、西服等，小者如鞋子、饰品等，比比皆是。例如，一双拖鞋本是卧室里的普通物品，然而当设计师将自然卷起的鞋头和高高的鞋跟侧面设计成布满华丽的刺绣时，它们就变得十分优雅且极具东方韵味，从而成为新的时尚艺术。1936月4月，许多新款时装充满东方气息。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最伟大的服装设计师的让·巴杜也对媒体坦言，在其设计中体现了一些中国元素：

　　我推出了两种新颜色，反映了伦敦中国艺术展的影响。这两种颜色分别是“洋兰”和“春绿”。“洋兰”是一种带粉色调的淡紫色，“春绿”则是一种带黄色调的绿色。这两种颜色在我的单色日装、晚装和帽子中都有出现。

　　东方风格的家具重新流行

　　此外，在欧洲尤其是英国的家具市场上，东方风格的家具正在重新流行。

　　1936年3月5日，《格拉斯哥先驱报》刊载了一篇题为“中国对装饰品的影响”的评论文章，并配以漫画《我们一起去中国？》，生动形象地阐释了伦敦艺展对西方社会装饰风格的全面影响，包括各式家具陈设及个人服饰等。英国的许多家庭主妇都发现，拥有几件精选的中国风格的艺术品来装饰房间的某个特定空间，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比如，在一张边桌上摆放一尊铜佛；又比如，在白漆壁炉架上摆放一尊白瓷丰收之神，他面带微笑，慈祥地注视着那些被称为麒麟的神奇小动物。

　　英国绅士的审美品位也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对中国书画感到好奇，家中悬挂一幅古典的中国书画成为一种新潮流：

　　自从中国古物在英伦公开展览后，无形中，英国绅士们对于中国的书画感到了一种好奇和兴趣……他们最喜欢山水，次花卉，再次人物及佛像，笔法方面，最喜欢笔调简单而生趣盎然之作。山水等幅，约值25磅左右，而工笔的仕女、佛像等，售价仅三四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