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士笔下的近代湖南

作家文摘 2025年03月21日

  近代以来,湖南因长期表现出顽强的抵抗力,被西方人视为“一扇长期紧闭的门”“坚不可摧的耶利哥”。20世纪初,随着岳州、长沙先后开埠,外国人开始大量进入湖南,对湖南的认识也更为全面和深化。其中,英国人夏立士(Alfred Herschell Harris)的近代湖南观颇具代表性。

  夏立士1883年进入中国海关,此后供职于多地海关,工作长达40年,还曾担任过直隶总督李鸿章的翻译和海关系统汉语考试主考官。1903年,时任岳州税务司的夏立士受湖南巡抚赵尔巽举荐,参与勘定长沙开埠地址,并拟定了《长沙通商租界章程》等系列约章,成为长沙关首任税务司。1907年,中国决定出版一部“介绍中国各省的地理、历史和传教的著作”,夏立士被选为撰写湘省报告的“专家”。

  在夏立士看来,湘省自然资源丰富,“蓄藏甚厚,几于无处不有”。产粮方面,湖南“谷米甚富,洞庭湖沿岸地区土地肥沃,是全省的粮仓。其次是湘江流域,湘潭地区产粮量少但质高”。经济作物方面,湖南“多山且树木繁茂,盛产松树、橡木、雪松、樟树、柏树等树种,其中松木的贸易额最大”。岳州产名茶,君山银针和北港毛尖“声名远播”。夏布“以浏阳产为最著名”,益阳则盛产土纸。矿产资源方面,夏立士估计,“湖南的煤炭储量比欧洲的更高。”衡州和宝庆也是“优质钢铁的供应地”。此外,湖南的硫黄、锡、铜和银“脉藏丰厚”,平江和辰州一带则“已经发现了黄金和镍”。夏立士还详细考察了湘江、资江和沅江三条主河道的水运价值,认为“大多数城镇都水路通达”,货物流通极为便利。

  夏立士对湖南的重要城镇印象极佳,来到省城长沙,更是不吝赞美之辞。长沙城内“地方宽广,街衢清洁。官衙巨室,名庙专祠,杰构崇宏,美轮美奂”。省城的店铺“无论大小,专事铺张,尚形工整”。市场上“五光十色,层出不穷,即罐头、水果、洋酒、面包、番菜等物无不美备,欲购极为便利”。还有一些较大的门面,“专售外洋纸张笔墨,各项仪器,书籍图画,生意甚为闹热”。

  同时,夏立士也指出了阻碍湖南经贸发展的相关弊病。其一是厘捐过重。其二是币制混乱。其三是未得办矿之法。“查湖南全省,久著矿产美富之名,而尚鲜办矿之实。据闻开者亦有多处,惜见识浅陋,俱用土工,以致或作或辍,耗费颇多。”不过,省宪日益重视兴办矿务。“月前有矿务大臣聘请英国著名矿师布君到省内游历中南等路,查勘矿苗。此外亦有日本矿师几位巡阅各处。”

  湖南在近代的迅速崛起令海内外瞩目,夏立士对此亦多有关注。他认为“湖南如今在中国和西方世界眼中树立起的强霸地位,其源头可以追溯至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军历时八十天围攻长沙而“卒未得手”,以及湘军镇压太平天国的胜利,使得“湘省名望久已炫耀人世”,“湘军名望冠诸省”。夏立士指出,湘运兴起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湘军领袖和重要将领成为清政府维系统治的重要支柱和中坚力量。“甚至一段时期里七位总督中有六位是湖南人。”其二,湖南人强悍尚武,“三湘子弟愿隶兵籍者十有八九”。其三,湖南士绅的地位获得提升,并聚敛了大量财富。“照当地的说法,总督的权力与绅士的权力相比是四比六”,政策的推行“端赖各僚属及大绅巨室相辅而行”。日俄战争期间,长沙出口土货量大减,“而于进口洋货则无甚妨碍”。湘省室家之富,“于此已可略见一斑”。

  湖南崛起后,士绅的排外反教斗争尤为激烈。湖南正式对外国人开放远迟于周围省份。可是,湖湘的士风民气却在戊戌时期为之一新,迅速走向维新开放之路。夏立士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他对谭嗣同、陈宝箴等变法先驱深表敬佩,称政变“让所有心存良知的中国人感到悲痛”;同时指出“改革先驱并没有白白地牺牲。历史证明他们的理想是正确的,此后颁行的法令和开展的运动正是1898年已经批准的或将要考虑的”。

  进入20世纪,湘省官绅力图革新之风更是深受夏立士好评。他对湘抚赵尔巽尤为赞赏,称赵“整饬纪纲,如吏治、如学堂、如矿务圜法等节,定章程,讲办法,朝乾夕惕,莫敢或遑”。夏立士与各阶层的交往也是“愉快的”,士绅的态度是“最友好的”。湖南兴办新学的出色成绩亦可圈可点,“湘省青年子弟,大有维新气象”。

  夏立士相信,“湖南人聪明、富有男子汉特立独行的气概,一定会使他们在如今锐意改革的中国显示出领袖风范。”

  在介绍各国在湘贸易情形时,夏立士则将日本视为竞争对手,敦促英国抢占商机:

  访闻日本大阪轮船公司业经延精明商务之人,在长沙坐探一切,以便其特造之浅水小轮于明春行驶湘汉一带。窥厥命意,殆知此路贸易大有可观。若弗及早争着先鞭,诚恐将来而望尘莫及。    (摘自《书屋》2025年第1期 吴文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