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遥远的图木舒克,那里有一条街叫杏街。
杏街,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当地人说,趁繁华还未开至荼蘼,趁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之时,去见你想见的人,去看你想看的风景。这话很合我意。
我去图木舒克,是人间四月天的好时节,看花、观大漠……来之前,关于这里的大美风光和异域风情,红杏姐姐信上已描述了,她说,尤其是红杏更著风流。作为红杏之乡的人,杨万里的《杏花》耳熟能详,诗曰:“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杏花之美,我要好好欣赏。
但是,此行要办正事。什么正事?我奉了姑妈之命带红杏姐回承德。
红杏姐是姑妈唯一的女儿,是我表姐,平日里我叫她红杏姐姐。三年前,红杏姐瞒着家人参加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前往南疆支教。南疆距离承德实在太遥远了,家里人很不放心,多次要求她回家工作。
红杏姐姐性子倔,不听。她还写信说美丽的第三师图木舒克市有香飘万里的红杏树,同自己的名字冥冥中巧合,这里的红杏,不输咱们金山岭和北寨的红杏。
可是家人不这么看。都说,你一个女孩,跑到数千公里外的大漠支教,你以为你是一个小伙子,图浪漫啊!去追求美丽的姑娘呀!你是一个大姑娘,不能在那里终老!
但姑父姑妈晕机晕车,出不了远门。因此,接红杏姐姐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姑妈知道我俩关系很好,加上我也是刚刚大学毕业不久,两个大学生有共同语言。还有,平日里我对红杏姐姐远走他乡也不理解。于是,姑妈放心我来,希望我劝她回去。
都说出门万事难,见红杏姐姐一面,还真不容易。两地相距四千多公里,飞兰州,转飞阿克苏,再转飞图木舒克市唐王城机场,折腾够呛。飞机上看到土地沙漠化严重、很多河流断流。这么个地方,居然让红杏姐坚持了三年多,这是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再见到红杏姐姐,我发现她变了。她过来本是支教,却又兼任导游的差事,美丽新疆在她的讲解下让人神往。她带我到杏街,一街杏花绽放,落英缤纷,花香馥郁,远远望去,大街宛如一条粉色丝带,让人恍如置身人间仙境。
“这就是你不肯离开的理由?”欣赏完杏街的美景,我向姐姐发问。姐姐不置可否,良久才说道:“杏树不单是著名的观花树种,而且还是生性强健、耐寒抗旱的植物,尤其是起源于新疆伊犁一带的杏树,更是中国最古老的栽培果树之一,寿命长达百年以上。在这里,胡杨林让我敬佩,杏树让我敬佩。等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就会明白,还有更让人敬佩的人和事。”
还有更让人敬佩的?难道被李渔比作风流树的杏树还有故事?难道还有比被尊为杏花花神的杨贵妃更美丽的人?姐姐一说,我反而不满足于杏街的风景了。于是,西海、千年屯垦唐王城遗址、红海湾、尉头洲、叶尔羌河、高台民居……我一路走,一路看,说老实话,真没想到大漠是如此的生机盎然!
姐姐抽空带我去了叶城二牧场4连的红杏种植园和44团永安镇18连的杏花园。4连千亩昆仑红杏园,让我大开眼界。这里气温低,病虫害少,果园用雪水浇水,施农家肥,果肉不但饱满,而且香甜如蜜。而18连有些年头的杏树,则让人油然而生沧桑之感。
姐姐说:“在兵团,军垦、固边是一首首颂歌。‘艰苦不艰苦,一天二两土’……那些战士像树木一样丫叉,他们面向苍天,变沙漠为绿洲,倔强,坚韧,好像从来不惧荒芜。”
姐姐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我接过一看,是本《军垦颂歌》。姐姐说:“我知道你从小喜欢戏剧、曲艺,你看看《战冰海》《“愚公”移沙》《我们的连队》……那些疆一代、疆二代、疆三代……绵绵不绝!真是好儿女志在新疆啊!”
艰苦的军垦往事,这些天也了解了不少。我说:“姑妈希望你回去呢!”姐姐听了,问我:“帆弟,你看这句‘万道彩霞驱风云,一片美景呈眼前’如何啊?”
姐姐啊,姐姐!您的大漠情怀故事我已听您的学生讲了。此刻,我佯装不知,故意说:“姐姐,这句台词是说给我听的吧?”姐姐不明就里,问:“哪句?”我指着结尾说:“多锻炼锻炼都能成为一块好钢!”
姐姐闻听,笑声不止,说道:“下次过来,你把咱们承德的红杏良种带一些过来。”
我一听,坏了,漂亮的红杏姐姐回去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