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家庭转向“教育规划师”

作家文摘 2025年03月21日

  面对许多前来为孩子做教育咨询的家长,Jenny常常会说一句比较残酷的话:“你现在能坐在这个位置并不是你比别人更优秀,只是你早生了20年。”

  Jenny是上海的一名教育规划师,她的客户以中产以上群体为主,有本地人,也有许多新上海人,后者的故事总有相似的脉络——早年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跃迁,于是,当他们将目光投向下一代时,也难免带有同样的期待。Jenny总会戳破他们在教育孩子方面的“路径依赖”,让他们改变固有的鸡娃思路。

  2024年,Jenny从公立学校辞职,加入一个成立多年的教育自媒体,成了一名教育规划师。具体而言,包括学科规划、升学规划、职业生涯规划等方面,目的是为父母和孩子提供更个性化的教育指导。

  但她坦言,严格意义上“教育规划师”这个行业并不存在,是家长的迷茫和焦虑催生了这个赛道。Jenny的优势在于多年来在体制内积攒的教育经验和专业的教育信息。仅仅一年多时间,她的12人小团队已经对接了超过600个家庭,有的来访者付费甚至高达1小时5000元。这些家长之所以愿意为此付费,是因为在当下环境中,鸡娃的性价比已经太低,拼家长认知、人脉和信息的时代来了。

  学生考完试放寒假,又有一大批焦虑的家长找了过来。小升初以及初中阶段,是家长焦虑集中爆发时期。因为初中之后意味着有不同的分流。Jenny说,“孩子越小的时候,家长越幻想自己的孩子都是清华北大的。读了小学、初中后,家长逐渐清醒,开始着急。”

  在上海,几大顶尖民办学校的掐尖考试,俗称“神秘考”,渠道不公开,考试机会拼的是家长的消息灵通度。究竟该如何选择学校?去公办还是民办?要不要走什么考试途径?要不要去某个补习班、兴趣班?此外,现在还有各种掐尖贯通班选拔(由初中高中大学强强联合选拔),孩子有机会吗?在教育的道路上,家长往往有各种焦虑和困惑。

  Jenny的团队成员几乎都是上海的教育从业者,很大部分仍在学校任职,把教育规划当成一份副业在做。因此他们认为自己的优势是基于对上海本土学校和教育政策的了解,再对接孩子自身的特征、家庭情况等匹配最合适的选择。这类匹配,甚至细致到评估“小朋友或者家长和校长的观念合不合适”。

  一般来说,Jenny的客户都是中产,年收入在100万-300万元,每年在小朋友的教育上付出15-50万元。“曾经阶级跃迁的道路走不通,越是中产的有一定文化的人,找内卷之外的其他解法的意愿更强。”

  2024年9月份,Jenny接了一个案子。这个家庭的父母在近郊有一栋别墅,家庭原本收入很高,给孩子定制的是国际学校路线。学校光一年的学费就差不多要16万。但这几年公司经营越来越差,甚至到了欠债的地步。父母“断供”了,这个孩子就真的成了“烂尾娃”。于是Jenny要帮孩子重新定制路线。

  这是许多中产家庭中比较典型的案例。Jenny说,现在面临经济环境变化,中产家长在教育投入上也比以前更加谨慎,一方面是中产家庭经济增长预期不那么乐观,另一方面是教育投入产出比也越来越低。

  来自广东的大莹(见图)也是一名教育规划师,她博士毕业于香港大学医学院,在经历短暂科研工作后转行。大莹擅长帮助成绩不理想的孩子寻找替代路径,她经常出入东南亚以及欧美国家考察教育。

  大莹之前在香港工作多年,客户主要是富有阶层。对于这段经历,她的感触是,“教育规划还是集中在某些高净值家庭手里”,她发现有的家庭三岁就开始做职业认知,通过绘本、游戏让孩子发现自己的初步兴趣,到了初中就会有更正式的职业探索。现在,她在咨询的时候也引进了一套完整的生涯测试,包含了对孩子个性、兴趣、家庭经济的考察,最后会得出一个报告,而教育规划师则在这个基础上做分析。

  此前,大莹原本主要帮助高净值家庭解决教育问题,但最焦虑的一个群体——中产家庭反而变成了她现在的主要客户。

  在长期接触家长的过程中,大莹感觉到中国家长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教育付出太多了,有背井离乡的,也有中断自己的事业陪读的。随着形势的变化,这几年家长们给她的整体感觉是,“父母越来越意识到跟着拼命卷不值得,牺牲孩子的健康不值得”。

  大莹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她会反向劝告父母多把精力放到自己身上,搜集更多的信息,提高自己的认知,增强自己的经济实力,创造更好的家庭环境和托底能力。

  (摘自《新周刊》2025年第5期 刘车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