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能否成为女性主义者

作家文摘 2025年07月04日

  《革新男性气质》 [法]伊凡·雅布隆卡著 王甦万千译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25年5月出版

  在性别平等问题上,怎样才算是“好男人”?有没有一种男性气质,可以被称为符合女性主义的男性气质?到底什么是“性别正义”?作者从公元前3000年时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父权制说起,历数人类社会中的男女分工、历史上各阶段的女性主义革命,以及这些女性斗争中和斗争外与此相关的男性。

  

  

  男性能否成为女性主义者?这在中国一直是非常有争议的话题,在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也存在着长期的争议。

  持否定的观点认为:男性是父权文化的受益者,而女性主义是反对父权文化的。男性的生物学属性和既得利益者的地位,决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性主义者。

  在我看来,这种观点面临如下几个重要的挑战:

  1、强调了男人的生物性决定他们的立场,这实质上是生物本质主义的观点。女性主义恰恰是建立在反对生物本质主义(如女性气质由生物决定)的基础上的,强调不平等的性别关系是社会文化建构的。我们显然不能在谈女人处境的时候采取社会建构论,而谈男人处境的时候就切换到生物决定论,那岂不成了双重标准?

  2、男性内部存在着阶级、种族、年龄、文化程度、性倾向等的差异,一些男人不符合父权制的要求,如具有支配性的男性气质,所以,每个具体男性在父权制架构中的位置是不一样 的,他们中的一些人处于父权制的底层。说所有生理男性都是父权制的既得利益者,有些牵强。

  3、生理男性是否注定会维护父权制?每个男性从维护父权制中所得,一定优于他反对父权制所得吗?同样,是否所有女性都是父权制的受害者?有没有女性同样成为父权制的受益者和维护者?性别属性是否单一地决定了性别立场?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我们仍然应该持有社会建构论的分析视角。

  4、如果男性注定都是父权制的捍卫者,注定都不能成为追求性别平等的力量,注定都是女性主义的反对者,那么,女性主义追求的性别平等目标是否还有机会实现?想象一下,如果人类中约一半的人一直反对另外约一半人追求的目标,后者的努力真的能够成功吗?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上述问题的回答一直非常清晰:父权制本质上是一种不平等的权力关系;虽然女性承受这种不平等权力关系的压迫更多,但它同时也压迫着男性,所以男性也具有反对父权制的动力;具体的男性并不一定都是父权制的受益者和维护者,他们可以成为女性反对父权制的同盟者。

  男性能够,也必须成为女性主义者!因为,靠女性单方面的努力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性别平等。女性必须与男性携手,才能够实现梦想。

  我在1999年出版了很可能是中国大陆第一本讨论现代男性气质的著作《男人解放》,引发关于男性角色的争论,中央电视台“半边天”栏目对这一话题进行了报道。2005 年,我发起了“男性解放学术沙龙”,反思支配性男性气质,引起网络热议。

  在这些早年的讨论中,我几乎是孤立的,当时极罕见有学者认为男性也可以成为女性主义者,这也是我转而将自己称为“性别平等主义者”的原因之一。但是,十多年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女性学者认为:在追求性别平等的道路上,男性的参与对推动性别平等非常重要。2009 年,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成立了“终止针对妇女暴力运动全球男性领导人网络”,这个网络的目的便是推动男性在性别平等中承担责任。2009年、2014年、2020年,“全球男性参与联盟”先后召开了三次大会,这也显示了全世界范围内对推动男性参与性别平等的重视。

  换言之,在当今性别学界和国际社会,男性可以、而且应该成为女性主义者,已经是主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