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澜(中)全家福

蔡文玄特地拍摄郁达夫题写的星洲书店横匾给作者
与蔡澜、潘国驹传递喝酒
我认识蔡澜有近半个世纪。记得与蔡澜初次晤面,是在金庸的饭局。金庸与蔡澜是好友兼玩伴。后来我入了《明报月刊》当主编,也因为这个关系,在金庸的饭局经常见到蔡澜。
但是正式交往,还是因他爸爸蔡文玄先生的关系。蔡文玄是新加坡知名诗人,笔名柳北岸。柳北岸经常在我任编辑的《海洋文艺》写诗。我1981年应邀参加新加坡第一届“国际文艺营”遇见了他,后来经常有书信来往。柳北岸不仅是诗人,还是文史家。
1979年,我转任香港三联书店编辑部副主任,当年书店与广东花城出版社合作出版《郁达夫文集》及《沈从文文集》。郁达夫曾在新加坡落脚,我曾托文玄先生代找一些郁达夫在新加坡期间的行迹。当时文玄先生订阅两套《郁达夫文集》,是让蔡澜亲自付款的。
我与蔡澜还有一个共同的新加坡朋友:新加坡世界科技出版公司的老板潘国驹先生。多年前,潘国驹先生某次来香港,要见我与蔡澜。蔡澜开了一辆破旧的私家车,先到酒店接了潘国驹先生,然后来公司接我一起去吃饭。
我坐在蔡澜旁,潘国驹先生坐在后座。在汽车行驶途中,蔡澜倏地取出一瓶XO,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我喝一口,再让我递给后座的潘国驹先生喝。三个人这样一路喝下去,到了酒楼,已喝了大半瓶。所幸当年还没有开车不能喝酒的条例。
蔡澜写对联赠给小女儿
蔡澜是电影人、美食家、作家。蔡澜还有一个身份,是文人中较罕见的,他是成功的商人。蔡澜利用他的知名度,把“蔡澜美食坊”开遍大江南北。有点像连锁店,他不是投资者,只是收版权费。后来不少老板找他题字,他也一律收润笔费。晚年他的墨宝值钱,他干脆卖起字来。
香港四大才子中,金庸除了是报人、作家,还是大企业家;黄霑是作曲家、填词人,也曾与林燕妮合作开广告公司;倪匡是真正靠一支秃笔、爬格子蔚成大家的;蔡澜是开宗明义地去营商赚钱的文人。他还经营暴暴茶、甚至月饼,他也投资餐馆。
蔡澜是最早创立“粗菜馆”、提倡猪油捞饭的人。对他提倡的所谓传统菜,有些人赞同,有些人不敢苟同。记得有一次金庸当众对蔡澜说,他推荐的食肆,大都不好吃。蔡澜无言以对。
后来我发现,蔡澜推荐的菜馆,大都是他亲临品赏过。问题是知道蔡澜光临食肆,大厨肯定兢兢业业,精心炮制,普通食客上门,只属普通的待遇,不是大厨的手笔,充其量是其徒子徒孙的作品,其水平可以想见。不过,金庸是名人,也没吃出好味道,可见其馀(余)。
蔡澜好客好朋友,是众所皆知。他对朋友都是倾心相交。记得2006年夏,我的小女儿结婚,他不但亲自出席,还替我去接他的好友倪匡夫妇与会,之前还在报纸他的专栏写了预告,使我失去联络40年的小学同学闻风而来。事后他在他的专栏写文章报道,依稀记得题目是《潘家婚礼》。之前他还写了一副对联赠给小女儿两口子。对联写道:“开开心心过日子,容容忍忍渡老年”。
与蔡文玄先生的通信
我与蔡文玄蔡澜父子均有交往。我曾说过:蔡澜长袖善舞,更像儒商,父亲蔡文玄温文尔雅,更像文人。
记得2011年6月,香港城市大学艺廊展出我收藏的现代文人字画,我在整理文化人书信时,发现有多封蔡澜的父亲蔡文玄先生的信札。蔡先生的信谈到不少关于郁达夫在新加坡的行迹,不乏少人闻问的资料。
蔡文玄先生是邵氏影业公司新加坡分公司的经理,业余写诗、作文,笔名柳北岸。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读过不少以柳北岸为笔名发表的新诗和文章,大都在新加坡《南洋商报》《星洲日报》登载过的,有部分诗作在香港《海洋文艺》刊登。我当时也偶尔给南商和星洲写稿。
文玄先生在给我的信中,也透露他务实的文学主张。他在1981年10月22日给我的信件中特别指出:
新加坡在战前属于中国文化之尾闾,写作人之学习写作,大多模仿大陆之作品,即使幼稚一点,亦有可读之处。迨至近十年以来,在报刊上读到者,年轻人十之八九多受台湾灰色文艺所影响,即造句遣词,亦有照搬者,真教(叫)人为之扼腕。因此之故,我每次读先生对国内写作人之介绍文章,认为功不可没。
我曾承文玄先生惠赠好几本著作,后来搬了家,竟然一本都找不到。后来我特地翻查一本新加坡几个文学团体联合编辑出版的《新加坡华文作家传略》,上面有蔡澜及其弟弟蔡萱的条目,对蔡文玄或柳北岸着墨不多。
与文玄先生开始通信始于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时,我在香港三联书店任事。他来信表示“关于郁达夫先生之文集等,先生之出版社将予以出版,甚慰。在战前,弟居中波路,与郁对门而居,彼此亦常往来,当时确存有郁氏全家照片以及彼与李小瑛之合照多张,惜于旧居中先后散失殆尽,但对于郁氏之遗墨,弟与友人当存有三数张,兹待拍照片之后,当即奉寄”云云。
文玄先生来函还曾提及新加坡的星洲书店横匾是出自郁达夫的手迹。他还特地跑去拍了照片,冲晒后连底片寄给我。照片合共两份,让我收到后寄一份给郁达夫的侄女郁风,可见他的细心和周详。
蔡文玄于1995年逝世于新加坡,享年91岁。与蔡夫人不一样,文玄先生生活十分严谨,印象中是烟酒不沾,而蔡夫人则无酒不欢,蔡澜这方面大抵受到母亲影响较多。
(摘自8月21日《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