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沙希利·浦洛基著 李雯露 王梓诚译 广东人民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

　　1947年9月，在英格兰西北部坎布里亚郡沿海的锡斯凯尔小镇，克里斯托弗·欣顿开始建造英国最早的两座核反应堆。核反应堆将建在距这个小镇几公里远的一家皇家兵工厂的旧址，新建的核设施被命名为温茨凯尔。多年来，反应堆不断出现问题，令设计师头疼不已。

　　效果似乎好过头了

　　由于生产核弹燃料的压力与日俱增，温茨凯尔工厂的技术委员会决定减少退火操作的次数。管理人员将1号反应堆的下一次退火日期定在了1957年10月初。对于1号反应堆来说，这将是第九次退火操作，也是第一次在四万兆瓦日时退火。上一次在1957年7月退火时，反应堆几乎没有释放出任何维格纳能，这意味着到10月进行退火时已经积累了七万兆瓦日，已经有些晚了。

　　1957年10月7日，周一，上午11点45分，温茨凯尔1号反应堆第九次退火开始了。一切按计划进行。10月8日，反应堆的温度变化有些出乎意料，各部分的温度都在不断下降，这表明维格纳能没有完全释放。

　　物理学家伊恩·罗伯逊和几位助手达成一致意见，打算重复整个过程：重启反应堆，加热反应堆，并再次尝试释放维格纳能。他们重启了反应堆，操控着控制棒，尝试将反应堆加热至330摄氏度。这次操作的效果不错，但对堆芯某些部分来说，效果似乎好过头了。铀热电偶（即反应堆温度计）显示，反应堆部分区域温度的上升超出了预期值。

　　从夜晚到清晨，再到10日午后不久，他们不停地开关风门，虽然反应堆早已关停，但温度依然居高不下。另外，排气管中的放射性不断增强，这同样令人担忧。10日清晨，已经首次检测出了较高强度的放射性，先是在烟囱处，随后是在气象站的屋顶上。10日下午，1号反应堆烟囱内的辐射水平开始上升，辐射源确证无疑了。

　　反应堆内起火了

　　工厂的反应堆主管罗恩·高斯登拨通了工厂总经理亨利·戴维的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严重的燃料破裂”。戴维指示高斯登确认并清理破损燃料棒所在的燃料通道。任务最终被派给了32岁的仪器技员亚瑟·威尔逊。威尔逊首先查看了反应堆，他回忆：“我打开一个塞子口，看到反应堆内起火了。”

　　高斯登命令员工们打开更多的塞子口。他们见到的情形和20-53号燃料通道内的一模一样。反应堆正在燃烧！高斯登在飞速思考。他不仅要挽救燃料通道，而且要灭火、拯救反应堆。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清理燃料棒受损区域周围的燃料通道，建一道“隔离防火带”。一支八人小队拿着竹制排水杆，试图将燃料元件从燃料通道推到冷却池中。

　　10月10日，下午3点后，温茨凯尔工厂的总经理亨利·戴维从罗恩·高斯登那里听说“严重的燃料破裂”，才得知发生了紧急情况。他找来手下的顶级工程师和科学家共同商议，众人评估后认为形势十分严峻。他们担心再次释放维格纳能时，反应堆温度达到1200摄氏度，整个石墨体就将升温至1000摄氏度，最终导致反应堆整体起火。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么数吨放射性铀燃料产生的辐射将从烟囱喷出，笼罩英国的绝大部分地区。到了10月10日晚，众人依然束手无策。

　　火焰慢慢消退

　　10月11日凌晨4点，他们终于做好了用二氧化碳灭火的准备工作，尽管副总经理汤姆·图伊对这个新方案也没有把握。液态二氧化碳有25吨，仅注入就花了一个小时。

　　接下来该怎么办？离开反应堆之前，亨利·戴维曾和图伊达成一致意见：如果再没有其他办法，图伊将不得不尝试在燃烧的石墨上浇水。这无疑是破釜沉舟的办法。首先，用水浇灭大火意味着将反应堆彻底摧毁。其次，之前不这么做还有另一个更有说服力的原因：水浇到过热的石墨块上，有极大可能会变成水蒸气，水蒸气再与石墨发生反应，将产生氢和一氧化碳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在高温下可能会被引燃，发生更为可怕的后果——反应堆爆炸。

　　图伊只能寄希望于水不会蒸发，但要怎么做到这一点呢？作为英国的初代反应堆，1号反应堆遇到了一个人们始料未及的难题。不过，也正是因为1号反应堆刚刚问世，有一些人既参与了反应堆的建造，也负责它的日常运营，他们非常了解这个反应堆，图伊就是其中之一。出于对反应堆的深入了解，他决定不能直接向过热的石墨块浇水，否则火势将彻底无法控制。

　　图伊回忆：“我要求将供水水压设置为30磅，然后坐在升降梯门口，尽可能靠近装卸料吊车，聆听着一切可怕的噪声。”水开始流入反应堆。图伊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反应堆附近的数十人同样如此。令众人宽慰的是，反应堆并没有发出异常的声响。图伊壮着胆子将水压增加到60磅，再到120磅——消防车能提供的最大水压。同样没有异常。图伊再次爬上了近25米高的楼梯，来到反应堆堆顶，通过检查孔查看反应堆后方情况，“看不出水有任何的灭火效果”。

　　过了一小时，火势依旧。那一刻，图伊突然意识到一点：有水作为冷却剂，他不再需要用空气为石墨降温了。如果没有氧气，石墨就无法燃烧。图伊下令关闭鼓风机，然后返回堆顶，检查反应堆后方的情况。眼前的景象令人鼓舞。“我似乎看到了大火逐渐熄灭，似乎看到了火焰慢慢消退。”

　　最终，图伊找到了解决办法。本可能引起爆炸的水，现在却为反应堆降了温，并熄灭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