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夜已经很深了,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的内心很是激动,她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今天中午的时候,工友丽梅从家乡雁村回来了,带给刘素芬一个好消息,说村里人分钱了,只要是村里户口的,都能每人分到三十多万,而且还能按情况在镇上补一套房子。丽梅这次回家乡,就是去办手续的。
刘素芬听了心情澎湃,她虽然本不是雁村人,但她的户口在雁村呀,也就是雁村的一分子了,村里分钱,她怎会没有?
刘素芬其实是桥头镇人,有居民户口的。桥头镇离雁村有三十多公里。在刘素芬三岁那年,妹妹刘素兰出生了。素芬排第五,妹妹是老六,她们上面还有四个兄弟姐妹。
他们的父亲在线厂当搬运工,母亲在家门口摆台缝纫机,帮别人缝缝补补。日子很是艰苦,米缸里总是空空的,即使父亲一有空就到山上去打鸟,到河里去抓鱼,但也填不满那六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素兰出生后不久,嫁到雁村的姑妈来看望他们了。她走的时候带走了素芬。
她对素芬的父母说,我暂时带走素芬,把她的户口也迁到村里来,这样能多分点田地,种些红薯、芋头什么的,也能给孩子们填填肚子。等过个十年八年,孩子们都长大一些,生活好过一些了,你们再把素芬接回身边,至于户口,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只要有就行了。
刘素芬十四岁那年,父母果真把她接回身边,而且在镇上的学校读初中,但她的户口依然留在雁村。
刘素芬回到家里来了,但她与家人都不亲近,不愿与大家多说一句话,每天放学后一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刘素芬读完三年初中,报考了师范学校。许多从农村来的同学都报考师范,因为考上师范,不仅能跳出农门,变为居民户口,学费还是全免的。刘素芬也有这样的念想,但她没有向父母表明心迹,她在内心憋着一股劲,她要靠自己的努力,既然当年他们抛弃了她,把她一个人扔到乡下去,孤苦伶仃地寄人篱下,现在,她也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可是,成绩出来了,刘素芬没有考上,差十分。她一副落寞的样子,足不出户,整天躲在房间里,不理会父母担忧的目光。
过了一个月,刘素芬走出家门,到镇上去找工作。她找到一份当出纳的工作,面试时她各方面都很好,但对方只收桥头镇户口的,她不是。
走出面试办公室,刘素芬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她心里既委屈,又对父母有着深深的怨愤:那么多人努力读书,无非都是想脱离农村户口,但她的父母却刚好相反。 回到家里,刘素芬对父母说,她要到城里去找工作。说完,背起简单的包裹,走出了家门。父母一脸愧疚,母亲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刘素芬外出差不多四年了,工作的地方不断变换,她走过很多城市,去过很多地方,独独没有回过一次家。
刘素芬静静地站在窗前,她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里吃了不少苦,也长了许多见识。她明白父母当年的艰辛与内心的苦楚。她想,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或许人的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吧,比如她这次的运气。
第二天,刘素芬在去雁村前先去桥头镇,她想回去看看父母,陪他们好好聊聊天 。
母亲买菜去了,父亲正忙着腌制萝卜。 见女儿回来,父亲很是激动,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边给女儿倒水边兴奋地说,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年里,我和你妈有多惦记你,你妈总是很自责,当年愧对了你。那会儿一把你接回镇上来,她就为你的户口奔波,你外出两个月后,终于把你的户口迁回镇上来啦!
刘素芬听了父亲的话,心里猛颤一下,惊呼了声,什么?我的户口迁回镇上来啦? 父亲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我们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啦,你没收到吗?
刘素芬看着父亲,也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载《辽河》2024年第2期,原刊责编:秋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