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太炎是公认的国学大师,影响广远,桃李天下。钱玄同(见左图)与黄侃(见右图)虽同出章门,但志趣并不一致。回国后,钱玄同参加了新文化运动,主张白话文,与黄侃分道扬镳。
钱、黄早年关系很好,也互相尊重,在音韵学方面合作也很成功,但“黄侃的脾气比较乖僻,有时说话随便,甚至在课堂上骂街。钱玄同虽然个性也很强,但和黄的性情、思想很不一样,两人‘时有违言’(钱玄同语)”。
1926年,钱玄同因妻子患重病,请假半年,请黄侃来师大国文系任教授。当时系主任是吴承仕,吴承仕也是章门弟子。吴、黄二人相处并不融洽,一次黄侃在课堂乱说话,女学生很有意见,吴承仕向他委婉指出,黄侃与吴承仕遂生冲突。黄侃愤而写了一首诗讽刺。
第二年,黄侃辞职南下。1932年,黄侃与章太炎复来京。一天,黄侃与钱玄同在章住处相遇,几个人正在等老师出来。当初在日本留学时,黄侃戏称钱玄同为“钱二疯子”。此时,黄侃忽然叫道:“二疯!我告诉你,你很可怜呀,现在先生来了,你近来怎么不把音韵学的书好好读,要弄什么注音字母,什么白话文……”钱玄同听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我就是要弄注音字母,要弄白话文!混账!”于是双方吵了起来。章太炎听了赶紧出来笑着替两个高足排解,劝二人以国事为重。
据说黄侃去世后,《立报》曾刊登了一篇《黄侃遗事》,上面一则《钱玄同讲义是他一泡尿》,中间有一段文字:
黄以国学名海内,亦以骂人名海内,举世文人除章太炎先生,均不在其目中也。名教授钱玄同先生与黄同师章氏,同在北大国文系教书,而黄亦最瞧钱不起,尝于课堂上对学生曰,汝等知钱某一册文字学讲义从何而来?盖由余溲一泡尿得来也。当日钱与余居东京时,时相过从。一日彼至余处,余因小便离室,回则一册笔记不见。余料必钱携去,询之钱不认可。今其讲义,则完全系余笔记中文字,尚能赖乎?是余一尿,大有造于钱某也。此语北大国文系多知之,可谓刻毒之至。
周作人曾把这篇文章寄给钱玄同,钱玄同复信说:
披翁轶事颇有趣,我也觉得这不是伪造的,虽然有些不甚符合,总也是事出有因吧。例如他说拙著是撒尿时偷他的笔记所成的,我知道他说过,是我拜了他的门而得到的。夫拜门之与撒尿,盖亦差不多的说法也。
1935年10月8日,黄侃因纵酒过度死于南京量守庐,时年50岁,被认为是国学一大损失,章太炎更是慨叹“天丧我也”。黄侃去世后,钱玄同并未因为二人之间过节而意气用事,仍满怀深情写下一首挽联:“小学本师传,更细绎韵纽源流,黾勉求之,于古音独明其真谛。文章宗六代,专致力深思翰藻,如何不淑,吾同门遽丧此隽才。”情真意切,显示了钱玄同的胸襟。
(摘自汪修荣著《百年斯文》,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