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月之主编 严斌林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学林出版社2024年2月出版

　　1919年梁启超（前排中）等在巴黎

　　对于国内政局失望

　　维新变法失败后，梁启超在日本友人的协助下，东渡日本避难，开始其长达14年的海外流亡生活。1916年6月，众叛亲离的袁世凯病亡，护国战争取得胜利。梁启超又以在野身份暗中为皖系军阀、时任总理的段祺瑞出谋划策。但是，随后发生的府院之争、张勋复辟等政治事件，使得梁启超对于国政失去了信心。

　　1918年底，一战结束，12月28日，梁启超偕蒋百里、丁文江、张君劢等人，从上海乘坐日本邮船会社的“横滨丸”西行赴欧。经新加坡，过槟榔屿，再渡印度洋，过苏伊士运河，横穿地中海，梁启超一行于1919年2月11日抵达英国伦敦，正式开始其一年之久的欧洲考察活动。

　　梁启超在欧洲一年中，总括而言，是以巴黎为中心开展活动的。他于2月18日便抵达巴黎，在考察社会风情的同时，还代表中国做舆论的鼓吹。6月赴英考察，7月游比利时，8月游荷兰与瑞士，9月游意大利，12月游德国，可以说他将欧洲主要国家都考察了一遍。其间，他对于西方的政治、社会、文化、经济乃至民情风俗，都有了更为全面深刻的了解。

　　在巴黎和会期间

　　梁启超抵达巴黎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各战胜国在巴黎凡尔赛宫召开和平会议，中国政府也派出代表出席会议，并向和会提出了包括取消“二十一条”、收回德国在山东侵占的各项权利等一系列要求。梁启超虽然是以个人身份赴欧，但是他凭借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力，在巴黎和会期间积极与各国政要见面沟通。

　　他先后会见了美国总统威尔逊和英国、法国等外交代表，向他们表达了希望支持中国收回山东权益的愿望。同时，梁启超还以社会名流的身份受邀到法国“万国报界俱乐部”进行演讲，并借此机会向法国社会名流说明了山东权益对于中国的重要性，强调如果得不到合理解决可能会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触媒，得到在场听众的热烈欢迎。尤其重要的是，当时中国因南北对峙，军阀混战，北洋政府在巴黎和会中势弱声小。梁启超在此时，便以个人身份，成为向国内传递信息的重要中介人。

　　国内的林长民等人组织了国民外交协会，专门请梁启超担任代表，以该会名义向巴黎和会请愿，表达中国民众对于收回山东权益的决心。当山东问题因日本政府在巴黎和会上的强硬态度而交涉失败后，梁启超又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告知国民外交协会，由此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股“拒签和约”的浪潮，并直接促动了五四爱国运动的发生。

　　在此期间，梁启超亲自见证了巴黎和会现场各国政要为各自利益，钩心斗角。梁启超敏锐地指出：“这回和平喜剧，十有八九唱的是后台戏，许多变迁曲折情形，局外人至今还不明白。”也正是如此，梁启超看清了巴黎和会的本质，对于国际正义的梦想也就此破灭。

　　一战战地考察

　　梁启超还认真考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要战场。

　　1919年3月7日至17日，梁启超考察了法国南部战场。他从马仑河经凡尔登，过洛林州，再进入亚尔萨士州，折向莱茵河右岸联军占领地，再假道比利时，沿着谟士河，穿过兴登堡线，抵梭阿桑，最后南返巴黎。

　　第二次战地考察，梁启超4月由巴黎出发，5月中旬返回巴黎，主要考察了法国北部战场。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正酣时，梁启超就非常关注战争动态，在法国考察战场前，他又对战事经过和形势变化进行了全面研究，故在整个战地考察过程中，他都是驾轻就熟，并没有走马观花的感觉。梁启超将他对于战地考察的感想写成了《战地及亚洛二州纪行》《西欧战场形势及战局概观》等文章，这些文章都成为其《欧游心影录》的组成部分。

　　巴黎和会结束后，梁启超又相继游览考察了比利时、瑞士、意大利和德国等国。他在比利时受到了比利时国王高规格的接待；在瑞士他登山观日出，还受到中国留学生的款待，在异国品尝到了中国美食；在意大利，梁启超在拿波里观看火山，观览威尼斯全城，尤其是在罗马，“日日与古为徒，几忘却尚有现代意大利人矣。每日玩奇披僻，晨出暮归，亦颇极劳瘁”。在德国，梁启超考察了很多城市，但是作为战败国的德国，市场萧条，各商铺多有歇业，使得他不仅体会到战败国的况味，也愈加相信欧战导致的全欧破产的真实，对于现代战争带给人类的灾难和怆痛，也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

　　重新审视中西文化

　　梁启超欧洲之行的所思所感直接导致其旧有思想发生重大转变。他将目光转向西方社会内部后发现，随着资本主义社会机器大生产的发展，整个社会内部的贫富分化已经非常严重，阶级矛盾非常尖锐，已经到了必须用贫富战争才能解决的地步。由此，他对俄国社会主义革命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也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的原因有了比同时代人更为本质性的认知。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梁启超欧洲之行，也成为他文化理念转变的一大契机，他由此开始重新审视中西文化。

　　1920年1月23日，梁启超从马赛乘船返国，3月5日，抵达上海。他回国后，便告别了政坛，开始专心于文化和学术事业，致力于兴办教育、培养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