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幼童被召回之后

作家文摘 2024年07月26日 ·李书纬·

  1905年,部分留美幼童聚会时合影

  被告黑状

  1872年到1875年间,清政府招选派送了120名幼童赴美留学,费用完全由官方承担,留学年限为15年。然而,到了1881年,李鸿章对留美幼童计划的态度由支持转为动摇,使得朝野间对留学事业的反对之声甚嚣尘上。朝廷责令李鸿章等查参洋局劣员,管束留美幼童的行为,如剪发辫、穿洋装、不行跪拜之礼、信仰宗教等。李鸿章立即致信容闳(时任幼童出洋肄业局副委员),批评他严重失职,要他今后少管留学生事务,同时命令陈兰彬(时任驻美公使,并任幼童出洋肄业局正委员)、吴嘉善(时任留美学生监督)等“设法整顿”留美幼童。

  一直蒙在鼓里的容闳此时才知道陈、吴等人告了他和留学生的黑状,愤怒异常,赶紧给李鸿章写信说明。此时,在美国的陈兰彬、吴嘉善正在密商撤回留美幼童的事宜;而在国内,朝廷受保守派影响,也认为留美幼童问题严重,默许陈、吴等人的所作所为。

  1881年初春,吴嘉善致电李鸿章,说撤回留美幼童应该从速,拖延下去非国家之福,并说自己将带二三十名学生先期回国。李鸿章接电后,虽不赞成,但也表示留美幼童“如真无功效,弗如及早撤局省费”。

  说情未果

  朝廷的责难让容闳又气又急,他担心幼童若真的撤回,自己的心血将付诸东流。因而他四处奔走,拜访、联络美国社会各界名流、官方政要,希望通过他们来劝说清政府改变态度,让留美幼童继续完成学业。

  容闳找到美国前总统格兰特,请他给李鸿章写信,希望清政府同意幼童继续在美学习。与此同时,美国教育界也积极呼吁,100多位大中小学校长、老师、幼童监护人联名给清政府总理衙门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对留美幼童的表现大加称赞,称如果此番撤回幼童,前功尽弃,对中国来说将是莫大损失。但这些人的说情并未改变朝廷的态度。

  1881年6月,朝廷作出裁撤出洋肄业局的决定。撤回留美幼童,他们回国后将何去何从?陈兰彬早有计划,提出“将各学生撤回内地,严加甄别,择稍有器识者分派需用各衙门,充当翻译通事,俾之学习政事威仪。其次者令在天津、上海各处机器、水雷等局专习一艺”。

  垂头丧气

  一开始,幼童们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变化,照样读书生活。不过,细心的留美幼童詹天佑感到吴嘉善没有原来那么严厉了,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1881年7月,詹天佑与欧阳赓率先完成耶鲁大学三年学业,获得毕业文凭和学士学位。8月,暑假到了。留美幼童本想放松一下紧张的学习生活,然而,当容闳将裁撤出洋肄业局的消息告诉留美幼童时,他们的心情一下子跌入深谷。当时,他们正在野外宿营,即将被召回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留美幼童温秉忠后来忆及当时的心情说:

  命令下达,对幼童言乃一忧伤之日,大多数再过一两年即可毕业,中途荒废学业,令人悲愤异常。幼童召集会议并派代表往见容闳博士,希望他代表幼童向政府交涉。容博士安慰幼童,并告诉幼童此番回国仅是度假,将来再返美完成所学。由于这种“保证”,幼童才同意返国,但是仍有六个学生始终留美未归。

  施展抱负

  1881年秋天,留美幼童陆续回国,经过近10年的留美生活,此时大部分幼童已经成年。由于先前保守派的攻击以及革新派的举动,官方对他们表现出冷淡的态度。

  留美幼童归国前后,正是洋务运动初兴之时。怀着报国热情的幼童们虽然处处受到冷遇,但仍积极投身洋务事业,希望有所作为。他们的坚毅使清政府看到幼童的忠贞美德和爱国心,然后开始起用他们,并委以重任。

  让朝廷认识到留美幼童作用和能力的还有一个历史契机。1884年6月,中法海陆战争打响。8月,中法马尾海战爆发。在这场战争中,詹天佑、容尚谦、杨兆南、黄季良、薛有福、邝泳仲、吴其藻等七人主动参战。中法海战爆发,黄季良、邝泳仲、杨兆南、薛有福坚守岗位,四人最终以身殉国。

  黄季良等人的壮举让世人感动。美国驻华公使杨约翰希望抓住感人事迹来促动清政府继续派遣留学生赴美学习。因此,中法海战一结束,杨约翰即照会总理衙门,提出“尚望贵国于幼童出洋一事,嗣后仍按时举办,将见人才辈出,贵国兴盛之机,自必蒸蒸日上矣”。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留美幼童再次彰显忠勇,也使一些开明人士看到了派遣留学生到海外学习军事技术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中日甲午海战中,作为北洋水师的成员,留美归来奋战海疆的有12人。

  在召回的留美幼童中,获得学士学位的只有詹天佑和欧阳赓两人。真正让詹天佑蜚声中外的,是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修建京张铁路。

  1881年留美幼童被召回,留美教育几乎中断,自彼时起到庚款留学前,只有三三两两的自费生和官费生在美学习。这一时期的留美学生被称为“留美散兵”,施肇基、颜惠庆是其中的佼佼者。

  留美幼童用实际行动表明,留学生活让他们更加热爱祖国,而他们所学,也给当时落后的晚清带来了许多实实在在的改变和收获。  (摘自《同舟共进》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