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的爱情佳话

作家文摘 2024年09月13日

  近日,谢莹莹、欧凡合译的黑塞作品《聊聊疾病聊聊天》再版,使得这本疗愈人心的小书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谢莹莹退休前任北京外国语大学德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翻译家。她与夫君欧凡(本名陈家鼐,见图)的故事,是一段跨越文化、地域与时间的深情佳话。

  感情没有沾上一丁点杂质

  陈家鼐是知名的翻译家与学者,曾任首都师范大学数学系教授。1937年生于江苏南通,青年时代同样赴德国留学,学习数学和物理。陈家鼐不仅在数学领域有所建树,更以翻译家、诗人的身份闻名。

  两个人的爱情持续了一生,他们两人同是被保送的优秀学生,在一次聚会上相识。“我们的价值观、人生观都一样,但我们的性格可是完全不一样。他是沉思的人,慢慢地讲话,我说话是叽里呱啦不经过大脑。他非常自律,做事有非常严密的规划,我却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甚至对饭菜的胃口都是相反的。但是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们两个好了。”

  当年,两个年轻人甚至没有说“我们要结婚”“你嫁给我吧”之类的话,就自自然然地在一起了,“自然得根本不用说我们是不是要怎么样,好像本来两个人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大学时,两个人为了好玩儿,曾经填过心理分析表格,测试中有一条是,你为什么爱对方。两个人都填了不知道。心理系的同学说,这是最纯粹的爱情。谢莹莹眯起眼睛回想:在一起的60多年,这种纯粹没有沾上一丁点杂质。

  放弃了所有财产回国

  青年时代,谢莹莹和陈家鼐一起赴德留学。1976年,在中国驻西德大使馆的通知下,谢莹莹与陈家鼐决定回国定居。尽管当时谢莹莹已在德国取得永久录用的资格,陈家鼐的导师也邀请他担任助理,但他们毅然放弃了这些优厚条件,选择回国从事教育事业。

  “当时陈老师说回国,我也没有多想,因为他整个暑假都在跟几个朋友一起读德语的《资本论》《反杜林论》,读后就决定要回国。那时很多学生激情狂热,到处贴标语,德国的学生运动在我们学校也有,所以我们很受影响。”

  夫妇二人回国时几乎放弃了所有财产,只带了两个箱子。谢莹莹回忆,博士论文、很多照片和书信,以及她最爱的旗袍,都没法带回来,“我抱着我那些心爱的旗袍哭了好久,最终将它们都丢到垃圾桶里了。”

  黑塞是治愈良药

  上世纪80年代末,谢莹莹患上了腰椎神经病变,日夜受病痛折磨。没有其他办法,也没有任何止痛药可以帮到谢莹莹的痛。这时候她读到了《温泉疗养客》,黑塞在书里讲述了主人公因为坐骨神经痛而到温泉疗养院疗养的故事,这也是作者自己的经历。谢莹莹读着书居然能在剧痛中大笑几回,打动她的是主人公在疾苦中所表现出来的幽默,以及对个体、生命和自然的思辨。痛得不得了还能看他的书笑,谢莹莹觉得黑塞简直就是治病良药。

  病情稍好后,谢莹莹便把《温泉疗养客》翻译成了中文。此后她又陆续读黑塞的其他作品,包括小说、诗歌、散文、书评、书信集等,她将其中自己喜爱的作品都译了出来,介绍给中国读者。

  诗会陪着我们

  谢、陈二人都是爱玩之人。谢莹莹未生病前,两人每年都去北戴河。谢莹莹爱套个大车轮做救生圈,一个人在海里自由自在地游,陈家鼐则多数时间坐在太阳伞下读书。谢莹莹生病后,出行不便,陈家鼐依然每年在国内旅游一趟,每次大约两三个星期,最乐于寻觅古代诗人的足迹。

  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立刻打电话回家,夜里,则要写游记。谢莹莹说:“陈老师说游记是为我写的,说这是我们两人一起走的路。”在谢莹莹以轮椅度日的岁月中,陈家鼐十万字的游记陪着她走了祖国的东南西北。

  后来,陈家鼐也重病缠身,行动不便,两人于是都待在家中,各居一室。每天中午和下午,陈家鼐会准时到谢莹莹的房间,由着谢莹莹为他按摩,也安慰常常经受疼痛袭扰的妻子。陈家鼐于2019年过世后,谢莹莹仍坚强地生活着。她以床为中心,继续从事翻译与写作工作,展现出惊人的毅力。她也经常回忆起与丈夫共度的美好时光。

  谢莹莹和陈家鼐2006年创办了著名的紫竹诗会,这里应该称陈家鼐为诗人欧凡了。诗会每年端午节在紫竹院公园举办,从最初两个人带着几个研究生,到现在每次数十人,第一次是2006年,至今已经办了17届。

  欧凡在世时,常常是他骑着自行车去超市买粽子。欧凡故去后,就由阿姨推着谢莹莹去买。谢莹莹每次都很开心,因为她常记起陈老师曾经说:“办了诗会,以后不管我们遇到什么,诗都会陪着我们。”

  (摘自9月5日《北京青年报》 王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