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橡凹沟

作家文摘 2024年11月22日 ·孙亚玲·

  古人真的就相信,蒹葭的灰可以感知冬至节气的到来。这种葭灰占律的仪式,从远古保留到清朝乾隆时期。冬至这天,会有葭灰在没有人力干涉的前提下,应对天地之气飘舞,那是一种大地春回的启示和壮观,更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渴望。

  冬至节气源于周秦,盛于唐宋,相沿至今。周秦时代,以冬至为岁首,算作新年。《汉书》有云:“冬至阳气起,君道长”。古人认为自冬至起,天地阳气渐强,意味着下一个循环即将开始,是大吉之日。

  橡凹沟村是蓝田县玉山镇峒峪村第七村民小组,位于秦岭山脚下,每年四季景色各异。对于橡凹沟最美好的记忆,总是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

  小时候,只要遇到周末和节假日,我总是住在橡凹沟舅爷家。舅爷有六个儿子,没有女儿。舅爷和妗婆就把我当女儿宠着,只要有好吃的,六个舅舅肯定是轮不上的,尽管六舅比我大了几岁,妗婆也不允许他和我分享。

  阳光照耀着舅爷家屋后巍峨的秦岭,山脉下被积雪覆盖的麦田闪着晶莹的白光。雪过天晴,融雪汇聚成涓涓细流,穿梭于瓦砾之间,最终落入古民居的滴水窝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过往的岁月,透过屋檐与窗棂,冬日乡下的宁静与祥和弥漫着整个村庄。

  如果不怕冷,就走出屋舍,在黑瓦白墙的老屋之间漫步,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将秋日的愤懑与烦躁印在雪地之间。那些长在屋外的竹子同深秋的飞黄、初夏的嫩绿一道,静静掩盖于这大地间,保守着一个关于春日的秘密。在静寂的村外抬头望去,大地间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当然,倒也不是全部的素白萧瑟,那些偶尔掠过的灰雀儿,田间的麦苗,衣着鲜艳的回村青年都平添了些许的活泼。

  冬至,这个一年中昼最短、夜最长的日子,总是带着几分寒意与温情交织的韵味。去年冬至,我曾带领着几位文友来到我们故乡峒峪村,让他们领略我们七队橡凹沟村冬日的自然风光,更是为了体验那份传统佳节中独有的温馨与喜悦——与家人共聚,围炉包饺子,让爱与温暖在寒冷中流淌。

  橡凹沟是峒峪村东秦岭山根下的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是一片面积达三十多平方公里的皱褶地带,可分为大橡凹和小橡凹两部分,里面沟壑纵横,一步一景,景色绝佳。千万年的岁月沧桑、风雨剥蚀,使得橡凹沟形成了奇特的地貌,密林、修竹、山泉、野花点缀在清秀的河谷间,宛如世外桃源。

  “橡凹沟”的叫法由来已久,据当地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此处早在汉代就已得名。传说西汉初年,朝廷为修建未央宫派人到处伐木,然而合乎标准的大型木料极为难求。一日,丞相萧何溯灞河而上,到石门谷(今之倒勾峪)口,见不远处大树森森,郁郁葱葱,于是向峒峪东边的山坡寻去。走近一看,沟里几搂粗的橡树一棵挨一棵,密密麻麻,布满了四五条山梁,橡凹沟的名字也就来源于此。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我们已站在了故乡橡凹沟村的脚下。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山峦起伏,层林尽染,虽已冬至,但橡凹沟村仍残留着几分秋日的余韵,间或可见几株顽强的草木在寒风中摇曳生姿。远处的山巅,轻纱似的雾气缭绕,给这静谧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远。

  沿着清瘦的乡间小路前行,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和偶尔传来的潺潺水声,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冬至的到来奏响一曲悠扬的乐章。同行的刘老师看到四渠河畔那一排排红彤彤的柿子馋得直想摘几颗来饱口福,可惜我们都不会上树,手边也没有现成的工具,只能看着满树红红的柿子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映得明净湛蓝的天空更蓝、更透。传说东汉光武帝刘秀赐予柿树“长寿树”。明太祖朱元璋当和尚时,遇灾荒年断粮讨饭,一次饿得两眼昏花倒在柿树旁边,醒来摘吃了几个柿子,既解渴又解饥,后来他当了皇帝下旨封柿树为“凌霜侯”。著名作家老舍在居所手植柿树,取名“丹柿小院”。现在人们也借柿的谐音说:心想“柿”成、“柿柿”如意、百“柿”同春;“柿”途美好……

  看着一树树的柿子吃不到嘴,几个人悻悻地带着一身的疲惫与满心的欢喜,回到了家中。此时家中早已热闹非凡,母亲和大哥大嫂正忙碌地准备着包饺子的馅料。厨房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母亲的手艺依旧那么娴熟,一个个饺子在她手中翻转跳跃,仿佛被赋予了灵性。我的一帮文友们,也挽起袖子加入到包饺子的行列。我们家曾经开着酒店,包饺子对于我们家人来说,那简直就不是个事,大哥一个人擀皮,可以供他们四五个人来包,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家的温馨与幸福又一次展现在眼前,如三十多年前我们一家人在父母亲的带领下,围着案板包饺子的样子。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这句俗语又一次在耳边回响,每一口饺子,都包裹着家人与友人的爱与关怀,那独特的味道,成了我记忆中对冬至最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