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19世纪著名的诽谤官司

作家文摘 2024年11月29日

  《艺术小史:从史前岩画到当代艺术》 [英]夏洛特·马林斯著 黄格勉译 上海三联书店2024年9月出版

  乔治·修拉作品《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惠斯勒(1834-1903)

  惠斯勒(1834-1903)的《黑与金之夜曲:坠落的烟火》

  本书是一本艺术史入门书。作者夏洛特·马林斯讲述了从洞穴绘画起源,到印象派、立体主义等流派轮番登场,再到当代艺术百花齐放,成为强大的社会变革力量的历程。

  

  

  得不偿失的胜利

  1878年11月26日,美国人詹姆斯·阿博特·麦克尼尔·惠斯勒昂首阔步地走入伦敦的法庭,手中挥舞着手杖。这位44岁的艺术家,留着一头卷曲的黑发,戴着单片眼镜,身着紧身外套,脚踩漆皮鞋,显得格外潇洒。这一天是惠斯勒诉罗斯金案审判的第二天。他起诉了约翰·罗斯金的一篇负面评论,前来法庭捍卫自己的声誉。

  罗斯金此时已是英国最具影响力的艺术评论家。他发表了一篇文章,把惠斯勒的最新展览狠狠批了一通。罗斯金长期以来一直倡导认真研究自然,看到惠斯勒的作品《黑与金之夜景:坠落的烟火》后,他感到愤怒难抑。这幅画描绘了泰晤士河上空烟火绽放的瞬间。

  他称惠斯勒为“狂妄自负之徒”,并激愤地指出,惠斯勒竟敢“向公众脸上泼一罐油漆,要价200基尼(约合今15000英镑)”。然而,惠斯勒绘制《黑与金之夜景》的目的并非追求写实。他想捕捉的,是火花在夜空中绘就的图案和那个夜晚的氛围。只不过,罗斯金完全没有看到这一点。

  惠斯勒走上证人席时,法庭内座无虚席。罗斯金已委托总检察长约翰·霍尔克爵士为他担任辩护律师。霍尔克费力地审视着惠斯勒的画作,竭力想要理解它们。“您用了多少时间创作这幅《黑与金之夜景》?”他问道,“您多快画完的?”陪审团笑了起来。惠斯勒配合着回答:“可能几天就画完了。”霍尔克认为自己已经将惠斯勒逼入了绝境:“这就是你要价200基尼的劳动?”惠斯勒回答道,不,那是他一生知识积累的价值。掌声随之响起。

  惠斯勒最终的确打赢了这场19世纪最著名的诽谤官司,但他没有获得1000英镑的赔偿,赔偿金只有一个法寻,相当于四分之一便士。更糟的是,他还需支付自己的诉讼费。

  这是一场得不偿失的胜利——表面上大功告捷,实际上却损失巨大。审判对两人都造成了损害,惠斯勒破产了。

  美国的种族问题与俄罗斯的阶级问题

  惠斯勒出生于美国,但童年的一部分时光是在俄罗斯度过的。后来,他先后在美国和法国学习艺术,汲取了两个国家不同的艺术氛围。惠斯勒与前拉斐尔派艺术家交好,最终定居英格兰,成为英国唯美主义运动的领军人物。

  在美国东海岸生活和工作的艺术家们,其艺术风格则与同代人惠斯勒迥然不同。温斯洛·霍默描绘的是人们在经历了1861年至1865年残酷的内战(超过60万军人在这场战争中阵亡)后所渴望的美国风景。

  出生于波士顿的霍默曾接受过版画训练,并为著名杂志《哈珀周刊》报道过战争。但他很快便放弃了战争的题材,转而描绘乡村生活。在1876年的《吃西瓜的男孩》中,三个男孩正享用偷来的西瓜。霍默通过描绘黑人和白人男孩一起玩耍的场景,暗示了一种与当时美国的现实相去甚远的种族融合程度。尽管奴隶制已经于1863年废除,但美国社会的种族隔离问题依然严重。

  如果说美国的平等之战主要集中于种族问题,那么在俄罗斯,斗争的焦点则是阶级问题。1861年,也就是美国总统林肯宣布废除奴隶制的两年前,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将所有农奴从农奴制中解放出来,但他们的生活依然异常艰辛。

  俄罗斯的艺术家们越来越感到他们有责任创作具有社会目的的艺术。于是,13名艺术家脱离了主导俄罗斯艺术界的圣彼得堡艺术学院。这群人自称为“巡回画派”。惠斯勒仅仅为自己的名誉而战,而巡回画派则为受压迫、受迫害的人们奔走呼号。

  伊利亚·列宾在1878年加入了巡回画派。列宾和其他巡回画派画家用他们的艺术来评论社会,描绘低收入者的苦难。

  对艺术的献身有时是危险

  许多法国艺术家选择不去国外旅行,因为他们意识到,艺术领域一些最令人激动的新动向就发生在他们的家门口——巴黎。印象派画家描绘这座首都,并于1886年在此举办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展览。展出的作品包括乔治·修拉在1884年至1886年间创作的《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这幅画采用了一种开创性的新风格。

  大碗岛是巴黎市郊塞纳河中的一座大岛。在修拉的画中,一对中产阶级夫妇穿着周日的盛装,站在树荫下凝视着河面。他们周围有宠物猴和宠物狗,孩子们在奔跑,妇女们在制作花束,工人们在放松身心。修拉使用点彩来绘制整个画布和画框。画框上的红色点彩与画中的草地相邻,使绿色表面显得更加跳跃和闪烁,仿佛它是活的。相比之下,画中人物显得静止而毫无生气,这也反映了现代城市生活的枯燥无味。

  修拉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风格,被称为点彩派,标志着与印象派的彻底决裂,并激励了许多追随者。费内翁称赞它是一场新艺术运动的开端,并将其命名为新印象派。追随修拉的艺术家,我们现在称之为后印象派画家:凡·高、高更、塞尚。他们的作品跻身世界上最受推崇的艺术品之列。然而,在有生之年,他们几乎没卖出过几幅画。他们对艺术的献身有时是危险,甚至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