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自公安部刑事侦察局编《中国刑警》,群众出版社出版)
中国刑警的侦查历程,就是一个又一个“福尔摩斯”故事,这一个又一个故事构成了一道又一道“福尔摩斯方程式”,并一定会成为世界警察史上独一无二的“中国刑警方程式”。此刻,我们需要解读的是一名特殊刑警的故事,他的故事里隐藏着中国刑警不同于福尔摩斯的悬疑跌宕,更隐藏着中国刑警走向世界前列的“达·芬奇密码”。
山穷水尽的绝境
与白银案同步开展工作的山西绛县残害幼女案的案情,虽然没有白银案复杂,却也是一个走不出的迷局。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点是被害人均为女性,白银案受害人中有一名幼女,而这起案件中却是三名。
2010年4月18日中午,山西省绛县古绛镇11岁的赵某、10岁的杨某和九岁的吉某午后结伴来到小溪边捉蝌蚪,可直到夜幕降临,三名小女孩仍未回家。女孩们的欢笑声与身影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并在若干年后成为一个谜。
当年三名女孩的家人报案后,女孩亲属和派出所曾努力寻找,可找到的却是尸体,且都是在绛县西沟内一处废弃的窑洞中被找到的。经法医检验,三名女童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猥亵,死亡原因均是窒息死亡。其中,有两个小女孩是死不瞑目的状态。
警方从三名女孩的身体、衣服以及现场遗留物上成功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生物物证,随后从案发现场开始排查,一直到县城,最后到全县,共排查了绛县附近居住的10万余名男子,其中包括在案发前几天来到绛县、案发后离开绛县的人。接下来的六年,山西警方累计出动警力两万余人次,摸查范围扩大到全国多个省市,行程10万公里,排查和直接接触到的人员达10万余人。当地民警用生物检材比对,意外地破获了其他刑事案件100多起,但是此案嫌疑人却始终没有踪迹。
三名女孩的横死让三个家庭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孩子的父母从刚开始的悲痛欲绝,逐渐变成了一两年以后的互相埋怨,再到三四年以后矛盾进一步升级,直至离婚。三个好端端的家庭被彻底毁掉了。生活的不幸,尤其加重了三位母亲对抓住凶手的期待。她们时常给公安局打电话,害怕民警把这桩案子放下。可此时山西警方已把现有的刑事技术侦查手段全部用尽了。案件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五公里排查范围
近年来,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模式由过去的单纯指导,已经逐渐演化为直接指挥、直接参与重特大案件侦破。刘忠义副局长领衔的攻坚战役将目光锁定在了这里。2016年4月,处置完白银案先期铺垫工作后,刘忠义带着他的团队辗转来到山西绛县。围绕九起案件,刘忠义和他的团队同步开辟了多个战场。
虽然已时隔多年,刘忠义仍多次带着专家组重新勘验现场,对嫌疑人的生物检材进行复核,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始终坚信:现场呈现的综合信息,就是判断研究下一步工作方向的准确目标。
刘忠义还选择接近案发的那个时间段亲临现场,去体验那种感觉,模拟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心态,然后进行自己的判断。刑警破案,就要求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这个时候智慧就会自然而生。心到了,智慧就出来了,而刘忠义在破案方面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刘忠义认真研究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现场遗留的香烟在本地有销售,选择在窑洞作案,而且是星期六白天,说明嫌疑人一定熟悉这一带的环境并知道现场那一带人不多。刘忠义开始在脑海中复原现场——开始应该是引诱,外地口音是不好引诱的,孩子们会警觉,甚至会喊叫;引诱过后,才是威逼。
立足现场,刘忠义还发现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嫌疑人作案后用荆棘堵住了窑洞口。所谓的荆棘就是当地的枣刺。围绕这样一个特点,刘忠义详细向当地人了解后得知,当地人在田里劳作完以后,为了防止牲畜啃食农作物,都习惯性地拿着枣刺堵田埂口,这是当地人常年养成的一个习惯。“这已经很明显,当地特征出来了嘛。”刘忠义作出了一个果断的判断,嫌疑人就是当地人。“咱们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周围辐射五公里。”
“朱政、朱政、朱政……”
越走越远的侦查触角,被刘忠义的判断瞬间拉了回来。刘忠义的判断,让民警们吃了定心丸。专案组重新组织精干力量对以案发中心向外辐射五公里内的所有男性进行血样采集。工作开展不久,民警就在距离现场1.5公里的地方发现了有关线索。在采集人员的血样中,和嫌疑人基本一致的特征越来越近了。
又经过近一个月的延伸排查,一个和嫌疑人生物检材接近的线索浮现在民警面前。2016年7月21日凌晨一点,运城市公安局主任法医师刘彦军面对着电脑屏幕里的点位图,高声地喊了起来:“朱政、朱政、朱政……”朱政和犯罪嫌疑人的数据完全吻合。凌晨四点,经突审,犯罪嫌疑人朱政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对于刘忠义确定的五公里排查范围,也是众人诧异的地方,之前谁也不敢确定这样一个范围。对于这个问题,刘忠义一是从嫌疑人熟悉现场环境考虑判断,其居住地应该距离现场不远。再有就是以当地的工作量计算。由于当地公安局里能用的民警不到百人,范围划太大,工作容易不细,以前的漏网现场弄不好还会出现。而排查范围五公里的决策非常有针对性,有利于精细化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