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时代的出版人

作家文摘 2025年01月10日

  在流量为王、大爆款书式微的时代,大众出版正逐渐走向衰落。网络信息是庞杂而碎片的,人的注意力被短视频侵占,视线变得越来越窄化、单一。但无论写作者还是出版方,依然以足够的耐心去搭建表达框架、塑造内容。

  做小众爆款图书

  当大众出版走向衰微,细分领域的出版该如何做?自嘲为“草台班子”的新出版人郑奋给出了他的答案。

  36岁那年,郑奋从书店主理人转做出版,离开广州北上,那是他在做过几家书店失败之后,“对过去做一个告别”。

  郑奋曾在方所书店担任“采书人”六年,奠定了方所别具一格的书籍选品。早期的方所,以“引领审美、拒绝乏味”为主旨。每年,郑奋至少翻阅几百本书,从中选出最符合方所气质的书。辞职后,郑奋与搭档老李在广州开了马赛克书店。最高峰时,马赛克有社区店、快闪店,也有不同城市的分店,但最终,因新冠疫情以及书店业面临的结构性挑战,马赛克书店陆续关闭。

  “如果纯粹从产品端来说,出版比书店好做。”郑奋说,一开始,他就决定反向操作,从看似小众的艺术图书做起,“因为这是出版里唯一没有被市场化的门类。”他留意到中国的博物馆热,不光在一线城市,哪怕在二三线城市乃至小县城,博物馆里都是老人带着孩子看展。这些群体就是他眼中的市场主体。他认为,基于图像的图书,其生长空间是广阔的,于是以艺术书籍的思路,把产品做到极致,但又把价格压到最低。

  “我们完全围绕‘全书’(《中国绘画全书》《中国最美国宝全书》等),做成统一的系统,做到第七本的时候,已经将近一个亿(销售额)。”郑奋感叹,在没有资源、没有积累且市场艰难的情况下,他们摸索出一种模式,将图书视为商品,不再走线下渠道,而是依靠新媒体、直播间、带货达人传播。

  “我现在做的就是草台班子。”郑奋说,像当年开书店一样,用快闪店的方式去经营,“草台班子可以做二人转,可以做戏曲,也可以做莎士比亚和古希腊戏剧。”他以多年做书店的视角去重新看待出版这件事,“未来出版业一定会有巨变,会出现很多小的新的生产模式”。

  阅读的未来

  在国内出版界,杨全强被称为“出版人中的出版人”,他策划出版过数百种人文社科、文学艺术、文化生活类图书。

  在短平快时代,人们习惯了短视频中被解构浓缩的世界,一部电影被剪辑成三分钟叙事,一部小说被拆解成五分钟解读。“我们实际上是来不及深入思考的,只能被迫地接受刺激,然后做出反应。但世界不可能是那种浅层次的。”

  杨全强说,他做的书,可能十年也达不到一亿元的销量,他也有来自外部的重重压力。但是在做那些优秀的社科书籍时,他内心是充盈的,“我愿意看福柯、柏拉图,以前的文本在今天读起来,依然会让人思考。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我做的书几十年后还有人看,就是我做出版的价值所在”。

  他认为,如果小众的出版机构越来越多,就是从不同层面、不同视角、不同领域去表达不同的声音与观点,“大家加起来,就可以给读者贡献一个比较丰富的出版物世界”。

  一位作家朋友跟学者马家辉闲聊,感叹自己过去每天阅读三小时的习惯被打破,这些年他沉迷于考古挖掘现场的视频,常常看得忘了时间,再回头去看书,发现大部头已经看不进去。马家辉自己的体验也如此。这些年,他重读《红楼梦》,发现专注力不够,这并非自己老了,而是看多了片段化、零碎化的内容之后,很难再沉淀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书籍出版的意义在哪里?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陆晔认为,“人类思维的训练里,包含了思辨的逻辑,就需要由大文本、更严肃的阅读来完成。以编辑和出版来主导的知识选择,才能让今天的文化市场保持多元性与丰富性。”    (摘自1月2日《第一财经日报》 吴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