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英国参加王室葬礼

作家文摘 2022年09月16日 ·[苏联]伊万·迈斯基·

迈斯基欢迎李维诺夫来到苏联驻伦敦大使馆

乔治五世(右) 和尼古拉二世

(摘自[英]加布里埃尔·戈罗德茨基编 全克林 赵文焕译 《伦敦日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8月出版)

  上世纪30年代,伊万·迈斯基被苏联政府派往伦敦,担任苏联驻英国全权大使,他详尽、深刻地记录了二战前后在伦敦的生活。1936年,英国国王乔治五世逝世,作为事件见证者,迈斯基写下了自己的见闻。

  伦敦报纸的动作实在迅速

  1月21日 圣诞节期间已有关于国王乔治五世生病的传言。被官方否认了。国王甚至通过广播向帝国发出圣诞节呼吁,包括萧伯纳在内的许多人都公开称赞国王广播演讲的技巧。然后,所有的谣言都消失了。

  直到1月17日晚上才发布了一份医疗公告,专门介绍国王的健康状况。听众被告知,国王心脏衰竭的情况“令人担忧”。1月20日晚上11点55分,国王去世了。

  我们叫醒了法(我们的司机),然后……开车进城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交通异常拥堵。白金汉宫附近排了一条长长的黑色队伍,正缓缓经过大门,大门上悬挂了国王的死讯通告。宫殿前方的广场和相邻的街道上挤满了汽车。

  报童抱着刚印出的大量报纸四处奔走,高呼:“国王逝世!”这些报纸都是第二天发行的主流报纸(《每日先驱报》《每日快报》《每日邮报》等),几乎用整个版面报道国王去世的消息。这些报纸已经就这个问题发表了社论,对国王的统治进行了长篇回顾,概括了乔治五世作为君主和个人的性格特点,并向新国王爱德华八世致敬。我检查了我的手表:时间还没有到凌晨一点。国王的心脏在一个多小时前才刚停止跳动。伦敦报纸的动作实在迅速!

  我给莫斯科发了一封电报,建议正在日内瓦附近的李维诺夫(时任苏联外交部长)参加乔治国王的葬礼。

  1月26日 李维诺夫刚到,我前往多佛见他。

  在我发出1月21日的电报和第二天的补充电报的同时,李维诺夫也发了电报,建议莫斯科派一个由他本人和红军高层人员组成的特别代表团参加葬礼。我们不谋而合……

  阿格尼娅(迈斯基之妻)忙于准备我们放在国王灵柩上的花圈。花圈非常精致:白色百合花和铃兰花的中间配以红色兰花。黑红相间的丝带上写着:“来自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

  我们所看到的真是一团糟

  1月28日 国王的葬礼最终在今天举行。一切是那么庄严肃穆,但我不会详细描述仪式,那些在报纸上可以读到。我想在这里记录一些其他的东西,是报刊上没有提到,也可能永远不会提到的。

  在过去的八天里,我们所看到的真是一团糟!

  国王于1月20日晚上去世。我希望外交部和使团团长在第二天早上告诉全体外交官应该做些什么。根本没那回事!没有人告诉我们任何事情……

  接下来是关于使馆旗帜的问题:降半旗应该持续多久?外交部和使团团长还是不能给出确切的建议。我决定降半旗直到葬礼当天,而这也被证明是正确的:其他外交官也这样做。

  1月23日,国王的遗体从桑德灵厄姆运到伦敦,灵柩被安置在议会的威斯敏斯特大厅。成千上万的人正排成纵队从灵柩旁走过。外交官是否应该加入队伍?外交部和使团团长连这个都不知道。

  ……12点5分,我们抵达温莎。葬礼定于1点15分开始。

  因此,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为什么这样安排?要做什么?我们从车站直接走到圣乔治教堂,坐在祭坛前的椅子上等待。天气又冷又不舒服。女士们裹着大衣和斗篷,紧紧地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我们低声与邻座交谈……管风琴在演奏着,时不时有披着长长面纱的深肤色女性出现,在长椅上就座,像来自其他世界的幽灵。

  时间长得令人难以忍受。我观察坐我对面的政府成员及其妻子的面孔。钟声敲响,一刻钟过去了。没看见灵柩。1点30分,1点45分……仍然没看见灵柩。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开始感到不安。经过很长时间,大约到两点,传来响亮的踏步声、小号和指挥的声音,装饰着紫罗兰色天鹅绒的国王灵柩被带入教堂。为什么延迟了?在去帕丁顿的路上,人群突破了警戒线,街道和广场挤满了人。大约花了40分钟才开辟出通道……

  灵柩被置于祭坛前的基座上。王室成员在灵柩后面就座,在他们后面是军人、大臣和其他许多人。最后的祈祷,告别的话,葬礼结束。基座开始缓慢下降。灵柩一点点地降到教堂地下室,现在它已经降到最底层了。王后(在我的座位上能清楚看到她)颤抖着,蜷缩着身体,但她保持镇静,没有流泪。但阿斯隆公爵夫人(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乔治五世的堂妹)当众哭泣。新国王将一些泥土分三次撒入敞开的地下室。

  然后,王室成员列队缓慢地经过地下室。外交官和政府人员没有加入,转而从另一扇门离开。西班牙大使走过来问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让我们在严寒中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吗?”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回到火车站。一列火车驶离了,又一列火车,第三列火车……经过40分钟的等待,我们登上了外交列车,车上有定好的“午餐”(当时我们都饿了)。但“午餐”只有茶和三明治。我们四点到达伦敦,半小时后回到家。

  如此杂乱无章!在类似的情况下,我相信德国人会把一切组织得更好。即使我们在莫斯科,也可能避免英国人这番失礼。我越来越相信,英国人擅长管理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例如在亨顿的飞行表演)。他们积累且善于运用经验。但当他们从头开始安排某些事情,尤其是急于安排某些事情时,你很可能等来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