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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

作家文摘 2022年12月27日 ·解利娟·

  冯子健老师的儿子冯华出了车祸,卡车轮子碾过他的左腿,人当场休克,送往医院后做了截肢手术。令人气愤的是,卡车司机趁着夜黑风高逃逸而去。

  冯华,多么懂事多么优秀的孩子。他聪明伶俐,品学兼优,家里两面奖状墙赢得亲朋好友的称赞。十六岁的芳华少年,转眼间失去一条腿,大家一时都难以接受。

  更让人心痛的是,冯老师患有小儿麻痹后遗症,为照顾儿子,陡然苍老许多的他,拖着一条有残疾的腿跑前忙后。冯老师德才兼备,性情本来乐观豁达,幽默风趣,在全校师生中威望颇高。大家都觉得命运太不公平,上天本来赐给冯老师一个健美的儿子来弥补缺憾,可如今……唉!

  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经济救援,在校长的带领下,师生们纷纷捐款,5元、10元、100元……消息传播出去,很多外校老师也捐了款。县教育局局长高坤更是拿出一万元钱,让办公室牛主任送到冯老师手上。牛主任说:“高局亲自送过去不是更好么。”高坤说:“自己不能给自己贴金,不要提我,事要会办,懂不?”牛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牛主任把局长捐钱的事告诉了冯老师,并叮嘱说,高局长只是献爱心,本是不想留名字的。冯老师接过厚厚一沓钱,感动得流下泪水。

  回到局里,牛主任把事情经过向高局长作了汇报。高局长沉着脸说:“小牛,不是让你不要提我嘛,这会给人家造成心理负担的。”小牛说:“没有,没有,冯老师很感激您,说您是体恤基层教职工的好领导。其实,咱把教育系统爱心捐款的行动宣传一下完全是贴金事呢。”高局长嘴角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唉,让我怎么说你,你操的心还挺多的,来,这盒软中华犒劳你了!”

  一个月后,教育局决定请电视台对冯老师进行专访。事前,牛主任和冯老师沟通,让他谈体会,尤其是对高局长慷慨援助的感受。冯老师说:“大家的爱心帮助包括高局长的资助,我们父子今生今世铭记于心。但要上电视谈体会我想还是取消了吧,在感受人间温暖的同时,我更多的体会是心在滴血……我不健全,儿子现在也残疾了……可不可以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语气几近哀求。

  牛主任说:“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你想想,这不也是传递正能量的一件事么。局里已做出安排,就这么定了,发言稿我准备好了,你抽时间记一记。”

  两天后,电视台记者在学校办公室架起摄像机,教育局领导班子一同赶来参加拍摄。

  镜头前,高局长紧握着冯老师的手,又是安慰又是鼓励,并叮嘱学校要尽力照顾好冯老师。局里领导慰问完后,接着采访学校校长、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大家都一致表示,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轮到冯老师了,站在摄像机前,他身体颤抖着,未语泪先流,许久,说出了一句让全场震惊的话:“……记得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而我,就是那个悲剧的源头!大家辛苦了,谢谢!”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高局长,只见局长的红脸变成了青茄子,他抿抿嘴勉强地笑着说:“看来冯老师还没准备好,那改天、改天……”说完,便自顾朝门外走去,一众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