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夫妇
1868年11月,这或许是巴塞尔大学文学系讲师尼采生命中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因为他在莱比锡东方学家赫尔曼·布洛克豪斯家中当面结识了仰慕多年的瓦格纳。
瓦格纳也对这位热爱音乐和哲学的大学生青睐有加,尤其当两人谈到彼此共同的精神偶像叔本华时,可谓一见如故。就这样,瓦格纳很快写信邀请尼采去他特里布森的家中做客。奇妙的是,就在离开的前夜,他的儿子齐格弗里德出生了。“照我的妻子的看法,您是生命带给我的唯一的收获”,瓦格纳不吝赞词,尼采完全被他们接受为家庭成员,甚至成为了“瓦格纳和齐格弗里德之间的纽带”。正是在瓦格纳及其艺术精神的激励下,尼采于1871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重要著作《悲剧的诞生》,这部作品受到古典语文学界的无情围剿,但瓦格纳却写了一封致尼采的公开信来为他辩护。直到1872年瓦格纳移居至拜罗伊特前,尼采拜访瓦格纳的次数高达二十多次,这段纯粹的忘年友情达到了一个高潮。
到了1874年两人的关系却急转直下。尼采越来越多地看到自己与瓦格纳的不和谐,他在笔记中描述瓦格纳“具有双重性格,难以相处,傲慢自大;他的主要特点之一是缺乏节制与适度;他把一切都做到极致极限、穷其力量,滥用其情感……”是年春天,尼采在巴塞尔观看了勃拉姆斯《凯旋之歌》的演出,随即买下了这部作品的总谱,并在8月将之带到了拜罗伊特,竟当着瓦格纳的面弹奏了这部作品。作为德国音乐中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对立的两极,勃拉姆斯是瓦格纳一生的最大对手。瓦格纳立刻勃然大怒,他觉得这是尼采对他的挑衅。
1876年,瓦格纳迎来了第一届盛大的拜罗伊特音乐节,其史诗巨作《尼伯龙根的指环》在此首演。然而,在尼采看来,这里处处是肉麻的吹捧、廉价的喝彩,音乐的艺术荡然无存。哲人忍受不了便中途退场,在附近的森林里隐居了几周,并写下了《人性的,太人性的》部分篇章,其中明确反对瓦格纳模糊的浪漫主义,处处洋溢着对瓦格纳的失望情绪。这部作品在两年后正式出版,标志着两人的彻底决裂。10月,瓦格纳和尼采在意大利小镇索伦托重逢,他们迎来了一生中最伤怀的时刻。最后一晚,两人在小山上散步,已是晚秋,“颇有些永别的意味”。
1882年夏天,那是瓦格纳去世前的几个月,尼采的妹妹前往拜罗伊特观看了《帕西法尔》的首演。瓦格纳对她说:“请回去转告你哥哥,自从他离开我之后,我感到非常孤独。”六年之后,就在尼采精神崩溃前的几周,他这样写道:“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将待在特里布森的那段日子从我生命中抹去。因为那是相互信赖、充满欢乐、充满崇高灵感闪现的日子……” (摘自2月13日澎湃新闻 吴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