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南方离火》(节选)

作家文摘 2024年04月02日

庸人著 作家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

  缉毒支队的狙击手陈炯民在一次行动中生擒了来自三不管地带“罂粟花区”的毒贩,然而这个毒贩却在被押送检察院的半路上逃走了。数天后,噩耗传来——陈炯民的父亲死于非命。陈炯民悲愤不已,认定是逃走的毒贩寻仇报复。他执意要求退役,孤身潜入“罂粟花区”搜寻仇人。在这块炎热、混乱、充满暴力的神秘土地上,他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纷争、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奇异人物,甚至收获了一段意想不到的爱情……

  名编剧新小说,书写跨境缉毒传奇,多方势力、双面卧底,反转迭起。死于非命

  有些事只有哲学家才能给出答案,常人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

  自从加入缉毒支队,陈炯民便目睹了太多的穷凶极恶,毒贩们个个不要命,个个视死如归,个个无义而凛然。有个毒贩眼看着要被抓住了,为了不透露同伙的消息,竟然将电钻塞到嘴里然后按下了开关,整个口腔被打成了骨肉相连。还有一个运毒者,胃里的海洛因塑料包装破裂,这家伙在车站里大口大口地吐血,最终一头撞死在厕所中。所以无论公象、乌贼,他们的凶悍坚韧虽然令人钦佩,但与众多彪悍的毒贩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陈炯民无法理解毒贩的心理,难道仅仅是为了钱吗?但挣钱的门路有千百条,何必偏要在这棵最危险的树上吊死?还有一点让他百思不解,罂粟花区产毒贩毒的历史将近百年,一代代的毒枭要么身首异处要么监狱中孤独终老,用上脚指头都数不出几个得到好结果的,但罂粟花区的下一代年轻人依然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干点别的呢?

  天色擦黑,垂头丧气的陈炯民回到营地,刘树边随便骂了两句也没深究。搞坏了装备虽然不光彩,却算不得什么不可饶恕的过失,何况陈炯民的战绩有目共睹。陈炯民将乌贼狙击公象以及逃跑的过程报告了,刘树边的眼睛足足眨巴了半分钟,最后说:知道了。接着陈炯民问起公象的情况,刘树边说:明天送检察院。陈炯民想看看自己的俘虏。刘树边让他明天去,猎人检查自己的猎物当然属人之常情。

  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的陈炯民在羁押室门外被战友大声叫住,战友说你爸爸让你回个电话。

  陈炯民答应了一声,也没往心里去。父亲陈康让自己回电话,没别的事。最近父亲在催他赶紧复员,赶紧回家娶老婆,为他们老陈家传宗接代。陈炯民二十八岁,在鱼米寨绝对属于大龄青年。如今陈炯民的服役期很快就满了,父亲却不清楚儿子的目标是军校。陈炯民懒得多想,径直走进羁押室。

  公象坐在铁条围成的笼子里,面目阴沉地盯着他,与昨天被抓时笑容可掬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陈炯民来到公象面前:从窗户里跳出来后,为什么突然打滚?

  公象说:难道等着你打我?

  陈炯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公象冷笑着:如果对方配备了狙击手,合格的狙击手一定会选择你的位置,奇怪吗?

  陈炯民说:你受过军事训练?

  公象说:罂粟花区很多人都受过军事训练,只有你这种傻子才觉得奇怪。

  陈炯民怒道:是我这个傻子把你抓住的。

  公象挑衅地说:就算抓住我,你还是个傻子!你叫陈炯民,通过这个名字就可以找到你的老家。

  陈炯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怎么知道的?

  公象的笑异常恐怖:缉毒人员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情况被毒贩子摸到。刚才他们在外面喊你的名字,我听见了,泄底啦!说着公象抓住铁栏杆,狠狠地抖了几下。

  “混蛋!”陈炯民怒吼着一脚踹在铁栏杆上。

  公象没有被他吓住,大声怒斥:心浮气躁,你这人太没用了!

  公象说得没错,掌握了缉毒人员的名字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掌握他的家庭情况。家庭隐私虽然是机密,但在这个信息几乎透明的世界里,什么事能保密呢?

  第二天,随着公象等人被检察院带走,一切似乎也风平浪静了。

  缉毒支队的生活就是一次出勤接着另一次出勤。没两天,陈炯民便把公象的笑声抛到脑后了。在刘树边的指导下,他填好了军校入学的申请表,全力准备文化考试。陈炯民不打算回鱼米寨,除了缉毒,他什么都不会。

  五天后,陈炯民忽然接到了鱼米寨的电话,一个惊人的消息彻底击垮了陈炯民。他们家着火了,父亲陈康、大伯和伯母都给烧死了。这消息如晴天霹雳,陈炯民当下昏了过去。村委会的同志说,大家在茶园施肥时,老远就看到村里着火了,跑回去一看,是你们老陈家,一家人都没能出来!

  陈炯民的痛苦简直无法言说。整整半天,一个字都没说。

  刘树边担心陈炯民想不开,向上级打报告休假,亲自开车送爱徒回家奔丧。路上刘树边说了不少开导人的话,陈炯民却一言不发。

  进入广西界时,陈炯民突然开口:公象在什么地方?刘树边愣了一下,陈炯民为什么突然要问魏东来?沉吟半晌,刘树边只得说:那家伙在押送检察院的半路上逃走了,真狡猾。

  刘树边明显感觉到陈炯民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刘树边没再说什么,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便将他吞没了,陈炯民在想什么?其实魏东来是刘树边亲自送到边境的。刘树边早已将乌贼的事告诉公象了,公象说:那家伙是玉麒麟的人,一路都在找机会杀我。我还以为第一枪是陈炯民打的呢。刘树边说:乌贼目睹了你被捕,如果回去就没人相信你了。魏东来怒道:陈炯民那混蛋,该抓的不抓,倒盯上我了。这也是第二天他对陈炯民态度恶劣的原因。刘树边希望魏东来留下来,他却认为卧底五年殊为不易,如今罂粟花区的各派势力的平衡似乎出现了松动迹象,不能前功尽弃。乌贼虽然受伤了,回去就找机会做掉他也并不难。

  军用越野车在跨越天际的西南高速公路上行驶着,车内再没人开口。

  这些年,偏远的鱼米寨成了广西著名的茶叶产地,省里为贫困山区引来了优良的茶叶品种,种植糯稻的梯田改种了茶树。国内茶叶价格高涨,鱼米寨的日子也蒸蒸日上了。如今鱼米寨一半的家庭配备了汽车,大姐结婚生子,大伯父和父亲之所以逼着陈炯民尽快成亲,也是看到日子越来越红火,又能生二胎,希望赶紧抱几个孙子。

  如今父亲、伯父和伯母全部死于非命,整个鱼米寨沉浸在悲痛中。陈炯民按照客家人的规矩选择了风水之地下葬,做七。其间他回家仔细在废墟里探寻过,到派出所和消防队也询问过,所有证据和当地派出所都表明,属于意外失火,陈炯民没说什么。

  丧事完毕,陈炯民跟着刘树边返回部队。

  路上,刘树边告诉他军校的考试就在下个月。

  陈炯民斩钉截铁地回应:我想回家,不当兵了。

  刘树边诧异地看着他,半晌未语。陈炯民也不说话。

  刘树边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你想好啦?进了军校就不一样了。

  陈炯民坚定地点点头。陈炯民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相信烧死父亲、伯父是意外,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