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诗词说情话

古人的浪漫告白

作家文摘 2024年02月23日 ·付林鹏·

  在人与人的关系中,爱情不但是维系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关键要素,也是文学创作所必不可少的母题。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古人为了爱情,创作出了大量用于浪漫告白的诗词。

  发展历程

  据《吕氏春秋·音初》载,早在上古时期,大禹与涂山氏之女相恋。因两人未成婚配,大禹就去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因思念大禹,就吟唱出了“候人兮猗”的歌谣,自此中国历史上第一首浪漫告白的恋歌就诞生了。后来周公、召公采风,将其曲调收入到了《诗经》的《周南》和《召南》中。其实,不止《周南》《召南》,《诗经》的《国风》大半部分都是情歌。

  两汉时期,爱情诗的风格开始多样化。一方面,汉乐府继承了《国风》的传统,产生了大量的民间恋歌,像《上邪》《白头吟》《饮马长城窟行》等,或写民间女性对爱情的热烈告白,或写思妇对远方丈夫的想念,均是普通大众爱与恨的真实流露;另一方面,受乐府诗的影响,文人爱情诗也开始逐渐形成,如秦嘉的《赠妇诗》四首和徐淑的《答秦嘉诗》,写出了夫妇二人的挚爱深情。

  魏晋南北朝时期,爱情诗得到进一步发展。特别是太康文学时期,随着陆机提出“诗缘情而绮靡”的创作主张,文人爱情诗的创作逐渐多起来,代表性的如潘岳的《悼亡诗》三首,为悼念亡妻杨氏所作,开创了文人悼亡写情的传统。而到了齐梁时期,随着宫体诗的盛行,文人爱情诗开始大量出现,其主题多以思妇、闺怨为主。

  唐代是文人爱情诗创作的全盛时期。初唐时期的爱情诗,尽管仍有齐梁余风,但已经开始写正常的男女之情,特别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将宫体诗的艳俗之气一扫而尽,被后人称为“孤篇压全唐”。盛唐爱情诗的主题丰富,既有恋爱的真诚表达,又有春闺少妇的闺怨情思,还有描写夫妻生活的赠内诗,几乎每位大诗人像王维、王昌龄、李白、杜甫等都有创作爱情诗。中唐时期的爱情诗则在吸收民间情歌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了诗歌的题材,而且创作手法也更为多样,像白居易、元稹、刘禹锡等都有脍炙人口的爱情诗歌传世。进入晚唐后,李商隐、杜牧、温庭筠等也都是爱情诗创作的高手。

  宋元时期,爱情诗的创作逐渐式微,开始让渡于词和散曲。词是伴随着燕乐的兴起而形成的一种新诗体,最早产生于隋唐时期。尽管早期民间词的创作题材较为广泛,如《敦煌曲子词》“言闺情与花柳者,尚不及半”。但到了晚唐时期,随着文人词的大量创作,词的题材反而越趋狭窄,如五代时所编的《花间集》中,所表现的都是“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花间集序》)。惟其如此,宋人将词视为“艳科”,这就导致了词体主要以言情为主,以婉约为宗。故宋代的婉约派词人都有爱情词的创作。

  明清时期,理学大兴,爱情诗词的创作更加衰微。尽管仍有少量爱情词曲的创作,但这些词曲缺乏真情实感,靠丽词华藻取胜,成就不大。反倒是一些民歌小曲能够抒写真情,自然活泼,为宋明理学笼罩的诗坛吹入一股清新之风。

  从相识到相思

  在古代,受到礼教传统的约束,男女相识的途径有限,但他们仍有很多相遇结识的机会。其中,有来自郊外田野的浪漫邂逅,像《郑风·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就唱出了男子在野外邂逅心上姑娘的强烈愿望。有的来自父母之命或媒妁之言,像李清照的《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有人认为这是婚前相亲之作,其通过一系列富有个性化的动作,写出了少女突然见到心上人时的娇羞。

  还有的则来自冥冥之中的良缘巧合,如著名的“红叶题诗”故事,据《云溪友议》载,中唐时,宫女经常在红叶上题诗,表达对爱情的向往。唐宣宗时,舍人卢渥进京应举,偶然从御沟中捡到一片红叶,上题有小诗: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后来宣宗放宫女嫁人,嫁给卢渥的,正是题写此诗的宫女。尽管爱情中存在一见钟情和两情相悦,但一段感情的开始,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一方的主动追求和浪漫告白。而表现爱情表白的,有的坦诚热烈,如汉乐府《上邪》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约会的过程中,既有“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诗经·邶风·静女》)的焦急等待;又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欧阳修《元夕》)的浪漫缱绻;还有“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崔莺莺《答张生》)的委婉暗示。

  热恋中的男女相处时,为了表示对爱情的忠诚,经常还会有向对方立誓的行为,这种誓言常以高山或大海为喻,故被称为“山盟海誓”,如《诗经·王风·大车》就写了一对痴情男女以太阳立誓:

  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热恋中的男女,一旦经历短暂的离别,往往会陷入刻骨的相思之中。如王维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婚姻与悼亡

  爱情最完美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故婚姻是对爱情的最好肯定。《诗经·郑风》里有首《女曰鸡鸣》,通过一对新婚夫妇的对话,写出了古人对于婚姻生活的美好祈愿: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一般来说,婚后的生活较为漫长,既有新婚燕尔时的恩爱,像清人黄遵宪《新嫁娘诗》:

  闲凭郎肩坐绮楼,香闺细事数从头。画屏红烛初婚夕,试问郎还记得不?

  也有中年夫妻因羁旅所带来的离愁别绪,如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还有晚年夫妻的相互陪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卓文君《白头吟》),“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辛弃疾《清平乐》)。

  不过,并非每段爱情都能“白首不分离”。有的会因一方的不幸离逝,在世的另一方睹物思人,由此创作出悼亡诗。可以说,悼亡诗虽然令人悲痛,但却感人至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即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此词以“十年生死两茫茫”开篇,是对亡妻王弗的深情告白。

  这些诗词是古人对内心情感的真实歌唱。如果没有这些浪漫的爱情告白,中国文学史的发展也将大为逊色。   (摘自《人民论坛》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