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有名气，是因为里面有一座天鹅湖。

　　一年四季，湖水犹如明镜，映出天光云影，楼宇树木，湖里放养的九只白天鹅，就在这明镜里嬉戏游玩，成为小区的一道亮丽风景。

　　小区物业专门安排了一个饲养员照顾天鹅，每天给它们投喂饲料，也买青菜，还有鲜鱼，切成一段段的给它们吃。天鹅们吃饱喝足，每天除了玩耍，再就是把头插到翅膀底下睡觉。它们向居民及慕名而来的人们展示自己的风采，有关白天鹅的照片和视频，就通过网络四处流传。这样，天鹅湖的名气就更大了。

　　可能是因为生活太安逸了，或者是因为翅膀被剪短了，天鹅们似乎从未想过要从这里飞走。最多是在发情的季节，雄天鹅为显示自己的力量，会贴着水面，用力扇动翅膀，从湖的这端连跑带飞到那端，给平静的水面，留下一串涟漪。雌天鹅也会下蛋抱窝，尽管有人工协助，但是成活率并不高。天鹅蛋不是被它们自己踩破了，就是被人或动物偷走了。有一年，一只小天鹅已经长到几个月大，夜里因为母亲睡着，竟然被流浪猫咬死拖走了。

　　但是这年，却有一只天鹅成功逃脱。逃走的这只天鹅，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才一年多时间。饲养员觉得它还小，就没有及时给它修剪翅膀。没想到它在练习了一段飞行之后，这天竟然直冲云天，朝远处飞去。有人看见，它一下撞到电线上，歪歪斜斜落到了江边一带。饲养员和小区保安立即紧急出动，到处寻找，但是这只天鹅却如人间蒸发，踪影不见。

　　价值不菲的天鹅，自己亲手养大的天鹅，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小区物业便打出“寻鹅启事”到处张贴，希望能有人提供线索。但是好几天过去，也没收到反馈。这天倒是有一个少女，坐着轮椅来到湖边看天鹅。她不但看，还问，问小区为什么要养天鹅，天鹅平日里都吃些什么。饲养员老杨一边耐心回答，一边打量这个少女，但见她一袭白裙，眉清目秀，气质高雅，坐在轮椅上，活脱脱就像是一只白天鹅。她在打问了一番之后，就摇着轮椅走了。老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动：莫非……

　　打这以后，少女隔三岔五就会过来，向老杨请教一些问题。熟悉之后，老杨知道她就住在东江边的别墅区里，她原是省芭蕾舞团的演员，因意外受伤，在家休养。

　　少女来的次数越多，老杨对她就越是怀疑，特别是那天他们发生争吵之后，他相信就是她把那只天鹅藏起来了。少女对老杨说：“天鹅是属于天空的，应该让它们去自由飞翔。你们却把它们的翅膀剪短，把它们放在这湖里供人欣赏，剥夺它们的自由，这是不是有点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老杨一向热爱自己的工作，听她这么一说很不高兴：“你真会说笑！我一天到晚精心伺候它们，全心全意为它们服务，怎么还成了残忍、不人道了呢！难道让它们出去渴死、饿死，或者被人打死吃肉，这样就好了吗？”少女却说：“你讲的是过去年代的事情，现在全社会都在保护动物，谁还敢打天鹅。你伺候它们不假，但是你的前提是它们必须屈服于你，你这种爱并不是真爱！”

　　老杨没多高文化，自然辩论不过少女，就走到一边不再理她。后来少女走了，他就在后边偷偷跟着，一直看见她进了江边一家别墅的门。他想靠近侦查，找到证据，无奈人家高墙大院，他只能无功而返。

　　一连几日，少女没有再到小区来。“白天鹅事件”也就渐渐降温，眼看要不了了之了。忽然有一天，少女却又到小区来了。她先是找到物业负责人，又找到了老杨，从随身带的一个包里拿出一大沓钞票，说：“对不起，你们小区丢失的天鹅，是我养起来了。现在它的伤好了，我和家人已到郊外把它放飞了。这些钱，是我赔偿小区的，就算是我买这只天鹅的钱吧。”

　　正说着，忽听半空里呼啦啦一阵响，只见一只白天鹅从天而降，直落在少女身边。它围着少女撒了下欢，又展翅飞到那些天鹅中间，和它们亲密嬉戏。老杨见此情景，十分高兴，说道：“好了，你不用赔钱了。我现在就去把它的翅膀剪了。”说着就跑向天鹅。

　　少女见此情景，立马急了，她大喊：“小白，小白，你回来干什么！你快飞，快飞呀！”但是“小白”只顾玩耍，并不理会。眼看老杨就要跑到跟前了，这时候少女更急了，她竟然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跟过去，嘴里大喊：“小白呀，你飞呀，给你自由你为什么不要啊！”

　　就在老杨下湖捉拿“小白”的时候，却见“小白”突然展翅，腾空而起，它先是绕着天鹅湖飞了两圈，又在少女的头上飞了两圈，然后嘎嘎叫了几声，就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少女拼命鼓掌呐喊，她忽然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腿，泪水汹涌而出：“啊呀，我怎么站起来了。太好了，我又可以跳《天鹅湖》啦！”

　　这时候，物业负责人和老杨，还有围过来的居民，都为她鼓起掌来。

　　（原载10月18日《文艺报》，原报责编：许婉霓）

　　协办单位：广东省小小说学会、河南省小小说学会、陕西省精短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创作基地、东北小小说创作基地、北京键川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