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见图）出生于唐武周长安元年（701），距今已一千三百多年了，他的诗文是怎样保存下来的？有哪些为李白诗文的整理和流传做出特殊贡献的“功臣”？

　　三次托付编集之事

　　在保存自己诗文作品方面，李白不如白居易想得周到。白居易曾亲自编订了《白氏长庆集》，将自己的著作抄成五部，分藏给家人和不同的寺院。而李白性格豪放，又总是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他晚年虽然记挂着收集和保存文稿这件事，却没有来得及亲自编订诗文集。李白生前曾先后三次将编集之事托付给至亲好友。

　　李白托付的第一个人是自号“王屋山人”的魏万（后改名魏颢）。魏颢是李白“粉丝”，为寻访李白，他从河南登封出发，行程达三千里，与李白相遇于扬州，二人相携至金陵同游，分手时李白写下《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并序》赠给魏颢。离别时，李白把自己抄录的一份诗文交给魏颢，嘱托他将这些文稿整理编集。但不幸的是，第二年便发生“安史之乱”，魏颢说“经乱离，白章句荡尽”。一直到上元末（761），魏颢在今山西运城一带偶然得到李白旧稿，一年以后，他便编成《李翰林集》，共二卷。此书诗文排列，先是李白赠给魏颢的诗作及魏颢写给李白的诗，继而是《大鹏赋》、古乐府诸篇，“积薪而录，文有交互者，两举之”。因当时李白还在世，所以魏颢在书的《序》里说：“白未绝笔，吾其再刊。”

　　魏颢编出《李翰林集》二卷，李白并不知道。乾元二年（759），李白因从璘之事流放夜郎途中遇赦，归至今武汉武昌，遇到随州的一位僧人贞倩，李白称其为“倩公”。虽只见了一面，但李白对他印象很好，便将“平生述作，罄其草而授之”，请他为自己的文稿编订一个集子，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倩公似乎没有完成李白的嘱托。

　　上元二年（761）冬，穷困潦倒的李白到当涂投奔时任县令的族叔李阳冰。李阳冰是著名书法家，以篆书名世。到当涂第二年，李白一病不起，在病榻上他将诗文草稿交给李阳冰，将编集之事拜托给李阳冰，并请他为文集作序。《草堂集序》说：

　　临当挂冠，公又疾亟，草稿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予为序。

　　李阳冰没有辜负李白重托，把李白诗文编成《草堂集》十卷，并为之作序。李阳冰深知李白作品价值，在序文中说李白的诗“多似天仙之辞。凡所著述，言多讽兴”。甚至说：“千载独步，唯公一人。”《草堂集》所收诗文并不全是李白手稿，有不少是从别人那里转抄回来的，故《草堂集序》说：

　　自中原有事，公避地八年，当时著述，十丧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

　　从这一段叙述看，李白生前文稿散失不少，好在他的作品为时人喜欢，多有保存。

　　从收辑到严谨的整理

　　《草堂集》编订后并未成为定本。唐元和十二年（817），宣歙观察使范传正继续搜求李白作品，“于人间得公（李白）遗篇逸句，吟咏在口”，然后编成文集二十卷。范传正为之作《序》：

　　（李白）文集二十卷，或得之于时之文士，或得之于宗族，编辑断简，以行于代。

　　范传正的这个本子是在李阳冰编的《草堂集》基础上扩大而成的，虽然搜集仍不完全，却是唐代最完备的一个本子。但是，很遗憾，以上所说的魏颢编的《李翰林集》、李阳冰编的《草堂集》和范传正编的这个二十卷本都没有流传下来。

　　如果说唐代由魏颢到范传正对李白的诗文还是一般的收辑，那么到宋代，学者们对李白集的增订、分类和考次则是十分严谨的整理了。宋咸平元年（998），乐史以十卷本的《草堂集》为底本，开始第一次较大规模的增订。乐史（930-1007）在南唐和北宋仕宦六十余年，一生著述甚多，代表作是《太平寰宇记》。乐史对李白诗文做了增订和整理后写了《李翰林别集序》：

　　李翰林歌诗，李阳冰纂为《草堂集》十卷，史又别收歌诗十卷，与《草堂集》互有得失，因校勘排为二十卷，号曰《李翰林集》。今于三馆中得李白赋、序、表、赞、书、颂等，亦排为十卷，号曰《李翰林别集》。

　　过了七十年，宋敏求在熙宁元年（1068）对李白诗文重新进行编辑整理。宋敏求（1019-1079），曾任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加龙图阁直学士，其家中藏书甚富。宋敏求以乐史所编的《李翰林集》二十卷和《李翰林别集》十卷为基础，又得到北宋初大臣王溥家藏的李白诗集中的上、中两卷（可惜没有见到下卷），增加了一百零四篇诗文，后又得到魏颢所编李白诗集二卷，增加了四十四篇诗作。又从《唐类诗》以及刻石所传、别集所载中收集了七十七篇，这样总数大约有了千篇。他又参考其他资料，重新排了顺序，编订了目录，又收赋、表、书、序、碑、记、铭、赞、文共六十五篇作为“别集”附在文集最后，一共是三十卷。

　　宋敏求的增订使乐史本更为丰富，因而特别受到后人重视，但这个本子仍是一般的汇集，且在辑佚过程中没有严格辨别真伪，掺入了许多他人之作。“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在宋敏求这个三十卷本基础上，考证每首诗作时间而先后排序。

　　宋元丰三年（1080），晏处善为苏州太守，他把宋敏求、曾巩的这个本子交给毛渐校正刊行，这便是李白文集的第一个刻本，世称“苏本”，以后据此翻刻者有“蜀本”。同时，沿乐史编辑的本子的系统下来的有咸淳己巳（1269）本，简称“咸淳本”，题为《李翰林集》三十卷。

　　集注和校注

　　宋末，李白诗文的集注本出现了，南宋杨齐贤有《集注李白诗》二十五卷，元人萧士赟认为这个本子的注“博而不能约”，引用材料错误较多，于是删补杨齐贤注本而成《分类补注李太白诗》二十五卷，是今见最早的李白诗注本。

　　明代对李白集的整理与校注又有极大发展。首先值得注意的是朱谏的《李诗选注》十二卷和《辨疑》二卷，二者合之即是一部李诗全集。朱谏之后，胡震亨驳正旧注，作《李诗通》二十一卷。胡震亨认为宋敏求所收伪作较多，曾巩的编次体例亦多有不妥，“乃重为编订”，以乐府居前，其古诗、律诗以类从，为二十卷，把混入的李赤、李益、顾况等人的作品一并改正，而伪作经前人甄辨清楚的专设一卷附在最后。

　　清代王琦的《李太白全集》三十六卷，是历来李白诗文合注最完备的本子。王琦这个注本，在南宋杨齐贤、元代萧士赟、明代胡震亨三家注本的基础上，“重为编次，笺释，定为此本”，这个本子成为李白作品整理的标志性成果。　　   （摘自《随笔》202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