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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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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名本琐忆
·陆 灏·

  为王世襄夫妇买棉衣

  20世纪90年代,我有一度冬天喜欢穿中式棉袄,那是在上海淮海路上的益大中老年服装店买的骆驼毛棉袄。

  有一年冬天赴京,看望王世襄先生。王先生对我身着的棉袄大为赞赏,说北京找不到,要我回上海后代他买一件。

  我回上海后去益大买了一件邮寄过去,不久收到王夫人袁荃猷先生1997年1月18日信:

  多谢您给世襄带来的棉衣。他穿上就不肯脱下来了,说比其他几件暖得多。今天仔细一看,棉衣及罩褂都比这里的好看,价钱也便宜。因此麻烦您,请再给买几件:(1)最大号的棉衣(驼毛)两件;(2)最大号的罩褂两件;(3)最大号的像您穿的那样的毛衣一件。”

  还让我给她选购一件棉背心:“您的眼光,我会欣赏的。”

  我想我应该都照办了。王先生要付钱,我说送给他,他坚决不肯。那我说就送本书给我吧。于是他送了一本香港版的《说葫芦》给我,在书前衬页上用毛笔题写:“陆灏仁弟遣闷。王世襄奉。一九九七年元月于北京”。

  王夫人要我买的棉衣等寄去后,王先生照前例又送了一本香港三联版《明式家具珍赏》给我,在环衬页上用毛笔题写:“陆灏小友清赏。王世襄持赠,一九九七年二月”。

  黄永玉为我多写几个字

  也是20世纪90年代某一天,我去来燕榭看望黄裳先生,刚进门黄先生就说:“走,我们一起去黄永玉那里。他住在王丹凤家。”我就跟着黄先生来到同在陕南村的王丹凤家,王丹凤一家那时还在香港,黄永玉来上海,就借住在她家。

  那天就听永玉先生聊天,有趣极了。因为提到某个年轻人说要给他送什么东西过来,但一直没送来,永玉先生就开始讲故事了:

  有三个乌龟去酒店喝酒,一个100岁,一个200岁,一个300岁。到酒店坐下,300岁的老乌龟说,他前一天在对面一家酒店喝酒,把帽子丢在那里了,谁愿去帮他拿一下。100岁的乌龟就说,我最年轻,我去吧。于是100岁的乌龟下了桌子。另两个乌龟开始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星期了,还不见100岁的乌龟回来,300岁的老乌龟就感叹说:“现在的年轻人真靠不住。”这时听到桌子底下有个声音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去拿了。”

  后来又有几次与永玉先生见面,都是在黄裳先生家,或是黄裳先生约的饭局上。我带过港版《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等书请永玉先生签过名。

  2013年10月,黄永玉先生在上海举办作品展,并在上海图书馆和读者见面。那天黄先生一直被众人包围着,我过去只打了一声招呼就退出了。我带了一本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出的袖珍本《太阳下的风景》,就把书交给李辉先生,让他等黄先生空时请黄先生签个名多写几个字。黄先生就在前衬页上题写(见左图):“陆灏要我多写几个字,我就多写几个字。黄永玉。2013.10.20.上海。”

  唐振常:“唯君马首是瞻”

  2023年,一位北京的朋友转给我一篇某微信公众号的文章,里面提到买进过一本唐振常签赠给我的《饔飧集》,并有照片:“陆灏兄一粲。振常。一九九五年七月。”是熟悉的唐先生的笔迹。我赶紧查看书橱,唐先生送我的《饔飧集》赫然在焉,书前衬页上唐先生直写四行题词:“唯君马首是瞻。为陆灏弟书。振常。一九九五年七月。”

  同一时间,怎么会有两本签名?我只能猜测,先题了前一本,很平常,后来想到更妙的题词,又重新题了一本送我。前一本就留在家里,近年随别的书一起散出。我想多半是这样。

  20世纪90年代上半期,我经常召集沪上一些老作者聚餐,有鲲西(王勉)、金性尧、周劭、黄裳、唐振常、钱伯城、邓云乡等老先生,还有当时尚在中年的陈子善先生,何满子先生也参加过几回。由我选订饭馆,通知各位,最后AA制大家掏腰包。每次都要吃好长时间,主要是聊天,其中唐先生最为健谈,邓先生话也不少;周公酒喝多了,喜欢插科打诨;金先生耳背,完全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但他说和大家在一起就开心;鲲西先生年最长,他和钱先生话都不多;黄裳先生几乎不说话……转眼风流云散,老先生们一个一个走了,年纪最小的邓先生1999年2月第一个走,钱伯城先生2022年11月最后一个走。当年还是中年的子善先生七十大寿也过了好几年了。

  唐先生题在书上的“唯君马首是瞻”,指的就是我组织饭局。当然,跟唐先生的交往远不止这些饭局。

  陆谷孙的著译

  多年前有一次,吕大年先生与我闲聊中问,如果一个年轻人用毛笔文言写信给钱先生、陆先生,他们会怎么反应?我说钱先生肯定言不由衷地夸你一番;陆先生么,如果用英文给他写信,他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大年先生说,他外公吕叔湘先生就会很反感,因为这不真,是装的。

  我说用英文给陆先生写信,其实是有所指的。有位女编辑,曾用英文向陆先生约稿,请他翻译美国电影《大河恋》的原著小说,陆先生被打动了,很快翻译出来交稿。不久这位女编辑在网络上声称,她为陆先生的译本改了几十处或上百处(具体记不清了)。我们当时碰到陆先生,就“嘲讽”他是中国英文第二好的,第一好的当然就是那位女编辑。陆先生后来大概找到改稿看了,悄悄问我,有没有办法请出版社改回去。当年世纪文景的主政者施宏俊兄是我很熟的朋友,我对施兄说了陆先生的要求,他说当然尊重陆先生的意见。

  书出版后,那年11月12日,陆先生还应出版社要求,在曲阳图书馆做了一场关于这本小说的讲演,我陪着一起去的。因为这件事,有一阵子陆先生就戏称我“young patron”或“少恩公”。题写在送我的《一江流过水悠悠》的英文是小说原话(见右图):

  (父亲对于有关宇宙的某些事情,都有确定的看法。对他来说,)所有好事(——鲑鱼也好,永久得救也罢——)都来自天赐优雅,而优雅来自艺术。艺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习得的。

  (摘自严晓星主编《掌故》第10集,中华书局2023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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