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北京亮马河(见图)火了。人们在这里喝酒蹦迪、唱歌跳舞、露营野餐,还有手艺人闻风赶来,捏脚、剪头。这条全长9.3公里的河流,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讨论、关注。
沈同生,作为一名城市规划师,参与改造过“深圳大沙河生态廊道”“南京河西中央生态公园”等项目,虽未直接参与,但他对亮马河的改造工作也相当熟悉。更重要的身份是,他曾经是一个生活在亮马河附近社区的居民,是一个曾在岸边散步的人。
亮马河改造工程中,最大的改变是将“破碎的、不完整的,不成体系”的亮马河打通,建造一个5.5公里的步行长廊,做了泊岸湿地,将两侧被商圈占用的公共空间重新设计,加上座椅,让人们可以真正来到这里活动、休息。河流本身勾连起了不同的社区,当人的自然流动成为可能,“不同族群的文化其实是融合在一起了”。
这个项目刻意地没有去做一些“传统的市政绿化”,而是在满足市政要求的基础上,尽可能保留了相当部分的“野趣”——草坪常常是秃的,大理石边会冒出几颗蘑菇,晚上走在河边,青蛙的呱呱声忽近忽远。沈同生说,在过去,这样的“野”未必被政府接受,曾经,我们对现代的定义是“干净”“精致”,而不是“自然”。2015年之后,在城市的规划中,“慢慢这种城市中的‘自然’跟‘现代’开始有一些等号的关系出现”。而从人的角度来说,在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市生活中,这种自然带来的流动感也是必要的。
以下是沈同生的讲述:
生活的容器
亮马河的起点在东直门,其实早期是一个比较乱的城中村。2005、2006年的时候我住在那边,还比较破败。
顺着河再往下走是三里屯使馆区,有中国最早一批中外合资的高档饭店,比较大的国家使馆都在这边,像德国、法国、加拿大,所以早期德国企业就决定在这边做一点开发,这边有很多德国餐厅。然后有了燕莎(友谊商城),这种老国企的购物中心代表的是北京上世纪80年代的气质。
这旁边还有宝格丽酒店,最新的网红酒店。旁边是昆仑饭店,中国最早一批的高档饭店之一。你就发现原来有老的一批,又来了新的一批网红酒店,这就是城市一层又一层的脉络。下一个街区是麦子店。那边又有很多日本人,有很多居酒屋、日本餐厅。这些都代表了曾经的过往。
亮马河2019年慢行系统被打通后,这些不同风格、不同居民、不同文化特质的街区就给串联起来了。亮马河是代表北京的。亮马河就像一个生活的容器、文化的容器,它有东直门的大妈,有不同国家来的喝酒的人,大家可能也不打交道,但全部在这个容器里出现。
流动的现代性
亮马河其实经过了好几轮改造。前几年的改造,就是以市容为主。除了水不能淹、满足排洪的基本刚需之外,城市面貌看起来要好看,不能丑,不能看起来像臭水沟。
而2019年的改造,最大的改变就是泊岸的处理。做了泊岸湿地,又加了很多树,有很多的活动空间,有座椅,有遮荫的设施,然后让慢行系统连通。
这里还有一个变化,以前北京可能不太会接受土地是光秃秃的。其实北京本来就缺水,如果北京要让这些草一直在长,就要花费很多水,都是钱。但现在慢慢地北京可能可以接受这个,有些土地没有长草也还好。这就是我们对现代的定义,十几年前他会觉得露土就是难看的,甚至觉得冬天一定要有绿植。
而现在,亮马河边的这些树,柳树、国槐,都是北京维护成本比较低、用水量少的树,不用花很多钱去维护它,不用浇很多的水,它自然就会表现得比较好。包括旁边的芦苇,都是好维护的。
曾经很多的城市喜欢种花,不同季节种不同的花。这个维护成本就很高,每两三个月换一次。现在慢慢地都不这样子做了,越来越野。为什么野是有趣的,慢慢被人家接受,这跟对现代城市的定义有关。
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城市
北京现在计划以亮马河为出发点,让水系去景点化,把慢行系统打通,人能从这个点走到那个点,它就系统化了,嵌入城市生活了,它就变成城市里的一串珍珠项链。还是会有几块景点像珍珠一样,散在这个项链上,大一点的是玉渊潭、积水潭、后海,其实水是连着的。
每次城市的疫情稍微缓和下来,所有人都往绿色的空间来。因为我们可以在比较宽敞的地方,还能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又可以享受不同的生活情调。所以大家就开始省思,想要的生活是什么?疫情其实是一个契机,去推动城市的迭代。 (摘自6月24日微信公众号“人物” 吕蓓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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